少年窝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而他呆愣片刻后,还是狠狠地将那少年推了开。
他的双手在颤抖,却不说话,少年没有预料到他会被推开,整个人坐倒在地,他不解地抬头看着钟罄诀,“哥哥?为什么推开我,我是逸离啊,我是钟逸离,你最爱的弟弟啊!”
他说着说着,话语突然再次变得疯狂起来,他邪笑着站起来,再度凑到钟罄诀面前,一手顺着他的胸膛向上挑起了他的下巴,“逸离最爱的哥哥,你当初为什么抛弃逸离了呢?”
转眼间,如同换了一个人般,钟逸离突然哀伤地拧起了眉,神情变得无辜而悲伤,“告诉我,哥哥,为什么要抛下我,不是说好了,要一起云游各国行医的吗?”
葵纷儿很难相信,这个叫钟逸离的少年没有双重人格,他的变化实在是太过不寻常,完全就像是有两个人在他的身体里,不断转换。
到底这两兄弟之间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才会令一个人疯狂到如此地步?
她很想从钟罄诀那里看出些什么,但她发现,现在的钟罄诀眼中,除了恐惧,更多了恨意与厌恶,难以理解的恨,与纯粹的厌恶。
她还从未见过钟罄诀这般神情,复杂到无法参透。
“哈哈哈,哥哥,你看你还是记得我的,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我好开心~”钟逸离再度抱住了钟罄诀,笑的很开心,嘴角却又慢慢咧开了诡异的弧度,“哥哥,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说着,他便将手指安静地贴在了钟罄诀的后颈处,一缕细小的黑线顺着他的手指钻进了钟罄诀的皮肤,几下消失不见。
钟罄诀突然恢复了平静,恐惧、恨意与厌恶一并消失了,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双目却没有焦点。
遭了!葵纷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却为时已晚,钟罄诀已经被钟逸离种下了蛊,被剥夺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天下蛊与毒千千万万,凶狠之物更是不少,但比起毒,蛊却来的更为诡异。
“哥哥,走,我带你回家~”钟逸离松开了钟罄诀,他抚摸着他的脸,温柔地微笑着,“我们这次再也不要分开了,哥哥。”他抓住了钟罄诀的手腕,带他向苑外走去。
没有守卫去阻拦他,他们早就死了,早在钟逸离扑到钟罄诀怀里时,他撒出的蛊虫便已让这些守卫变成了死人,他们早就是一具具站着的尸体。
葵纷儿摸了摸袖里的药瓶,走出了房间,“站住。”
钟逸离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着葵纷儿,脸上的笑还是温润的,“小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那脸上的笑甚至让葵纷儿以为,之前他疯狂的模样都是错觉,“解开他身上的蛊,然后离开皇城,否则我不会再客气了。”
“……”听到葵纷儿的话,钟逸离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了,他的表情变的阴翳。
“不要打扰我跟哥哥。”他恶狠狠地说出了这句话,却转眼又邪笑起来,“魔医阁下,我此番来,是代老祖宗给你送生死斗的。老祖宗说啦,你要是输了,他就只要你的尸体,老祖宗要是输了,他就不杀苍喻国人。你不接的话,苍喻皇城,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钟逸离从腰间取出了一块玉牌,扔向了葵纷儿。
这是一场丝毫没有好处的生死斗,主导权完全在对方手里,她若接下,自己便生死难料,她若不接,整个苍喻皇城都会受到牵连。
巫蛊世家的老祖宗,可绝不会是等闲之辈!
玉牌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葵纷儿紧咬下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她伸出手,带着必死的决心,决定接下这决斗。
若她一人死能保整个皇城,数万百姓不受灾难,也是值了!
可就在玉牌即将落入她手中时,一只手先她一步,接住了玉牌。
那十指修长,温润如玉,红衣如火,青丝如墨。
熟悉的面孔再度出现在眼前,她好像已经有太久没有见到他了。
“师父……”她轻唤。
“……”葵镜玥没有回应她,只是默默看着手里的玉牌,上等的青云玉上面雕刻着三个字:生死斗。
“这生死斗,我代为接下了,我想比起我这小徒,乐正家老祖宗更愿跟我切磋交流一下吧。不过,若我赢了,乐正家的人,都要死。”葵镜玥紧紧将玉牌捏在手里。
钟逸离对于葵镜玥的出现有些吃惊,他根本没看清他从哪里出现的,但他又因葵镜玥的话哧笑出了声,他噙着笑,打量了一下葵镜玥的绝色的容貌及高挑均匀的身姿,“是个漂亮壳子,不错。我会禀告老祖宗的,三日之后,正午时分,皇宫天子场,生死不论,生死斗。”撂下话,钟逸离便拉着钟罄诀准备离开。
“慢着。”葵镜玥突然叫住了他,“我的徒儿说了,人留下,你走。”语气间竟是不容忤逆。
葵纷儿还从见过这样的葵镜玥,神色冷淡,身姿英挺,言语中带着威严。
“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将哥哥与我分开……”钟逸离低下了头,背对着葵镜玥与葵纷儿,双肩微微颤抖着,“为什么!!”漫天的蛊虫伴随着毒雾飘散开来,密集地向他们袭来。
“师父小心!”葵纷儿没想到钟逸离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大,吃了一惊,刚打算取出袖中的瓷瓶,与葵镜玥一同对付这漫天的蛊虫,却只见葵镜玥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点单袖一挥,一种奇异的香气飘出,蛊虫立刻吱吱做响,全数撤回了钟逸离身上。
钟逸离身躯一震,跪倒在地上,一口乌紫的血便吐了出来,“呵呵,好厉害呀,看来我对付不了你呢。”
他在笑,笑声中却有些悲伤,他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葵镜玥,“我不要离开哥哥,但我也不想死,哥哥可以借给你们,但我也要留下来。”
“……”葵镜玥沉默良久,他看着钟逸离脸上的笑,眼中澄明,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只要不在这皇宫中伤人,随你。”
再度叫来守卫,将钟罄诀送回了自己的住处,钟逸离也乖乖地跟了上去,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乖巧地像个普通的孩子。
葵镜玥看着他们离开,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葵纷儿着实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葵镜玥,太安静了。
“师父,你之前去了哪里?怎么都未同我说一声?”她终于说出了自己这几日的不解,但葵镜玥却仍旧没有反应,她便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师父?”
葵镜玥突然转了身,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有些大,“你怎么有胆去接生死斗!”他原本温润的眸子燃烧着怒火,紧咬着牙齿,面上全是愤怒。
葵纷儿的手腕被他捏的有些疼,但她却毫不理解葵镜玥从何而来的怒气,在她看来,他无缘无故消失那么久,该生气的应该是她!“医者仁心,我若不接整个皇城都会遭殃,师父是想置我于不仁之地吗!”
“医者仁心你就一定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送吗!”葵镜玥甩开了她的手,无法控制地对着她吼,“你若是死了叫我此后如何!我还是你师父吗!”
葵纷儿从没见过这样子的葵镜玥,如此愤怒的葵镜玥,她应该思考一下原因的,但她此时也已无理智可言,“我死了,你便去再收个徒弟回你的百葵谷……”
“啪!”响亮的一声让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剩铁质面具掉在地上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葵纷儿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葵镜玥,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冷漠,第一次对她发火,也是第一次打她。
葵镜玥的手紧紧握拳,指节因用力而失去了血色,指甲就要嵌进手掌,“……”他的脸上多了一丝疼惜,但更多的仍是愤怒,“我是你师父,没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又是这不容忤逆的语气,如同换了一个人,让人怀疑,他真的是那个葵镜玥吗?
葵镜玥走了,从凤聆苑正门离开的,迎面碰上了带着守卫匆匆而来的百里逾劫,葵镜玥没有看他,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如同看不到他的存在。
可百里逾劫的眼中却多了危险的神色,他竟然回来了,没想到还是让他与纷儿再度相见了。
匆匆进了凤聆苑,百里逾劫便看见了站在屋门前的葵纷儿,她正捂着半边脸颊,面具掉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他立刻示意所有守卫转身,自己跑了过去,轻轻拿开了她的手,看到了她脸上通红的巴掌印记,神色瞬间阴暗了下来,没想到他竟然敢出手打她,他绝对不会放过葵镜玥!
百里逾劫低下头看着葵纷儿的眼睛,用眼神询问她的状况。葵纷儿的眼睛有些红,看到了百里逾劫,轻笑了一下,“我没事,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百里逾劫看到她已经有些肿起来的脸,心里满满的都是疼惜。
葵纷儿脑中现在却是乱哄哄的一团,这几天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太多了,她一时间很难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