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葵纷儿在所有人的晚餐中下了药,更尤其加重了阿然的药量,否则以她的体质,定是无效。
葵纷儿准备了一些东西,在众人睡去之后,便站在窗前,看着黑暗中南冥山的方向。
“明日闯山,生死难料,师父,你如今在何处?”她暗暗扣紧了窗棂。
第二日一早,鹰卫与阿然都未醒来,葵纷儿便独自牵了马,向着城外南冥山扬尘而去。
在昨日拴马的地方停下,葵纷儿自原路进了山,凭借着记忆,磕磕绊绊地抵达了昨日的空地。毒雾还未袭来,她自怀中取出一块棉布,又取了一瓶药水将之打湿了,便用这打湿的棉布捂住了口鼻,又取出那所剩不多的避毒香,将之涂抹于衣衫上的几处。
如此准备过后,葵纷儿便走进空地,顺着边缘小心地走去,终于在片刻后摸到了山壁。
也便是这时,毒阵启动,紫色毒雾渐渐飘来,葵纷儿静立于原地,毒雾蔓延至她五尺之外,便不再靠近。
毒雾渐渐稳定,她便顺着山壁慢慢摸索着,试图寻找另一出口。
山间的风时而拂过,她便静立不动,观察周身毒雾的状况,确认无危险后再向前走去。
如此停停走走,半个时辰之后,她终于找到了上山的路,亦是找到了这毒阵的毒雾源头,正是此处山壁上的一只石雕蛇头,那蛇头中正幽幽吐出毒雾。
葵纷儿自然不会放过这蛇头,她用碎石和药水,给它来了一顿大餐,随后便拍拍手上的灰尘,向山上走去。
这是一条人为开凿的石梯,直通向山顶,攀爬之时,偶尔能够看到山间的清泉涓涓流淌。
爬了半个时辰,仍旧见不到石梯的尽头,葵纷儿疲惫地坐在一处岩石上,稍作歇息。
旁边正有一泓清泉,葵纷儿刚欲饮些解渴,手还未触到那水面,便僵住了。清澈见底的泉水,水底与葵纷儿对视的,正是一个化作了森森白骨的头颅,那双空洞的眼眶正凝视着她,似乎在诉说着不甘。
葵纷儿皱眉,她取出了一根银针,小心地刺入了水中,银针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
“这水果然有问题。”葵纷儿看着漆黑的银针,庆幸自己没有鲁莽地饮下,这水底的枯骨,怕也是曾经闯入南冥山之人,饮下了这带毒的泉水,命丧于此。
这南冥山处处暗藏杀机,随处可见的野果,看似鲜嫩可口,实则也是剧毒之物,其树下亦不知埋了多少枯骨。
葵纷儿有些后悔了,她没料到这山路如此之长,亦是没有想到这爬山的疲累,饮水与干粮都未准备,此时也是喉咙干涩,腹中空空了。
再向前攀爬片刻,实在是干渴得难受,葵纷儿便凭借自己的经验,自山林中找到了能汇集雨露的植物,用银针试过其中的水无毒,便饮下了。
解了渴,葵纷儿精神了些,再度向山顶而去,时常会见到毒蛇出没于山林中,以雄黄撒到香囊中,佩戴在身上,驱走毒蛇。
过了前面那几处关卡,便见不到白骨森森了,曾经那些于南冥山中失踪之人,估计都殒命于那几处了,毕竟那并非寻常人能对抗的。
葵纷儿就此一路临近了山顶,寒风瑟瑟,就在山巅之下,一处宅院现于眼前,看着面前景象,葵纷儿愈发谨慎起来。
果不其然,在她踏上最后一级石阶之时,密密麻麻的毒针便突然自宅院大门上方,径直刺向她。
葵纷儿不会武,闪避不及,只得蹲下身子,以衣袖遮挡,但那薄薄的布料怎能挡得住锋锐的毒针。
不知有多少毒针深深扎进了她的身体,凶猛的毒迅速随着血液蔓延开来,葵纷儿只觉全身都在痛,每一分每一寸,如被生生撕扯。
此毒蔓延极其迅速,便在下一刻逼得她吐出一口血来,滴落在青石地面上,极为刺眼。
葵纷儿慌忙颤抖着手自怀中取出一小丹盒,打开后将其中的丹药送入口中服下,她坐倒在地,一边将身上的毒针一根一根拔下来,一边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那颗丹药抑制了毒的蔓延,给葵纷儿争取了时间,让她验明了那毒是何毒,并服下了可解此毒的解药,半个时辰后,解药将全身毒素基本化解,也不再带来强烈疼痛,她才得以起身,向那宅院中走去。
“你是什么人?”一位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大门前,他有些讶异地看着葵纷儿,如此问道。
“你是乐正家的人?”葵纷儿警惕地看着那人,但她却发现此人神色平和,似乎并无杀意。
“我是乐正家家主,乐正铎。”那人打量着葵纷儿,“姑娘只身一人便闯过毒阵,着实不凡,不知来此所谓何事?”
葵纷儿看着这家主,只觉得他是个明事理的人,并不是乐正老祖那样的阴险之辈,“乐正老祖劫走了我的朋友,我是来救他的,他在哪?”
乐正铎闻言眉头微微皱起,“老祖的确在试图夺舍而活,你的朋友是逸离的哥哥——钟罄诀?”
“正是钟罄诀。”他果然知道,葵纷儿不知他身为乐正家家主,会不会阻拦自己,但就算他阻拦,也是要拼上一拼的。
葵纷儿忧心,乐正铎却是叹息了一声,“想我乐正巫蛊世家,原本清清白白的家世,就毁在了老祖一人对永生的执念上……”他遗憾说完,便是侧身让开了路,“老祖毕竟还是我的先辈,我不可以下犯上,钟罄诀被老祖关在西面乱蛊阁中,能不能救走他,便只能看你自己了。”
这家主确实不是奸恶之人,他心中有着正义,葵纷儿不禁有些钦佩,“多谢。”她对其拱手作礼,便自他身侧走入院中,如他所说向院落西侧走去。
那处名为乱蛊阁的屋子,正如乐正老祖此人的皮相,老旧破败,亦是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冷风吹过,似有亡魂哀嚎。
“哥哥!!”屋内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那是钟逸离,他的声音愤怒而决绝,随后便穿出轰然巨响。
葵纷儿心中一凛,再顾不得其他,径直闯入了乱蛊阁。
入眼是巨大的药鼎,但此时那药鼎已被打翻在地,钟逸离正艰难地自地上爬起,怀里还护着不省人事的钟罄诀。
“钟逸离!”葵纷儿立刻上前,扶起了二人。
钟逸离见到是她,眼中的杀意去了几分,他抬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快,趁现在,带哥哥走!”
环顾屋内,已是一片狼藉,而那枯槁的老者缓缓自倒塌的书架下站起,浑浊双眸透着冷血,他搀着蛇杖,向他们靠近过去。
“老朽念在你是铎儿徒弟的份上,网开一面没杀了你,你竟敢以下犯上暗算老朽,今日你们一个都跑不掉。”乐正老祖枯枝般的手身入怀中。
“快走!”钟逸离见此,迅速一把推开了钟罄诀和葵纷儿,“快带他走!!”
乐正老祖取出了什么,向着钟逸离轻轻扬了过去,便听闻“嗡嗡”声响,钟逸离便痛苦地抓挠着身体,如同在被什么东西啃咬。
钟罄诀也是在这个时候醒来了,他睁开双眼便见到了钟逸离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模样,顿时想要冲过去,葵纷儿急忙拉住了他。
“不要让他的努力白费,快走!”葵纷儿不忍看钟逸离,劝说钟罄诀,想要将他救走,她根本不是乐正老祖的对手!
“不,逸离,我不能丢下他……”钟罄诀却如同着了魔,用力想要甩开葵纷儿的手,但他此时十分虚弱,竟是挣脱不开。
“老朽说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走。”乐正老祖蛇杖敲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枯槁的声音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钟逸离痛苦地抬头,看向钟罄诀,咬牙艰难地忍耐着蚀骨剐肉之痛,“哥哥,快,走!”
“不……不!”钟罄诀用尽最后的力气,甩开了葵纷儿的桎梏,而也就在这时,乐正老祖蛇杖一磕,蛇头的嘴巴张开,一枚毒针向着葵纷儿刺去。
糟了,她躲不开!
葵纷儿试图闪躲,但她闪身的速度并不足以躲开那毒针,那一针直冲她心口而去,若是刺中,不必等到毒气攻心,她当场便会丧命!
师父,救我!
恐惧地闭上眼,这是她想到的第一个人,第一句话,但可惜,那人已不知所踪,她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了,不知他知道此事后,会不会伤心,亦或大骂她莽撞?
“叮。”细微的金属碰撞声传入耳中,葵纷儿没有感受到疼痛,她睁开眼,便见到一柄通体血红的剑,钉在身旁的柱子上,尚还在颤抖,而那枚毒针已被斩为两截,掉落在地。
一袭墨红衣衫的人破窗而入,轻盈地落在葵纷儿面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手取下了那柄剑,转身向乐正老祖袭去。
葵纷儿愣愣地看着那人,她觉得那双眸子,与那身影十分熟悉,但想不起是谁。
因为她着实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武艺高强,还喜欢戴胖娃娃面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