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洁白的衣衫一尘不染,三千青丝如雪,额上幽紫的纹印,一双赤红双瞳。
他突然出现在葵纷儿面前,没人看清他是从何处来的,他就如同一个幽灵,在一瞬间出现在这里。
葵纷儿认识他,他曾经许多次出现自己面前,世上也再无别人有如此模样,“鹿里?”
鹿里眼中尽是怒意,他死死盯着葵纷儿,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自己眼前。
葵纷儿不知他为何会如此生气,她的手臂被他抓在手中,痛的几乎要断掉,“好痛,鹿里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进洞。”他不顾她的反抗与疼痛,强硬地拉着她走向了洞口。
鹰卫顿时为了过来,将鹿里围困在其中,马车中的百里逾劫也听见了动静,便走下了马车,他见到鹿里,明显愣了一下。
鹿里被鹰卫们拦住,一双的赤红的眸子顿时又添了几分杀意,“都给我滚开。”
葵纷儿是非常清楚鹿里的实力的,若他真的动了杀心,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有还手之力,“鹿里,你要做什么?你们都退下!”
鹰卫正犹豫不决,百里逾劫已经走了过来,他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他们才领命撤到了一边。
鹿里冷眼看了百里逾劫一眼,便拉着葵纷儿到了那洞口,“进洞。”
“师父说,洞内有机关,要两个时辰之后才能进去,现在才过了一个时辰。”葵纷儿将手臂挣脱出来,捂着那伤处,蹙起了眉头,他用的力气真的很大。
鹿里却愤怒地将她推进了洞口,“现在进去,立刻!”
“到底发生了什么?”葵纷儿踉跄了一下,震惊不解地看着鹿里,“你为什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关,如果你再不进去,他真会死。”鹿里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愤怒而悲伤,他看着葵纷儿的双目中又带着后悔。
但葵纷儿无暇细辩那些情绪,她的脑海已经被鹿里的话占据,“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关,如果你再不进去,他真的会死。”
葵镜玥,骗了她?
为什么?
葵纷儿慌了,洞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葵镜玥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骗她说洞里有机关?她不明白,但她知道鹿里一定没有骗她。
所以她没有再犹豫,拼尽全力向着山洞中跑去,一片黑暗之中什么都没有,如鹿里所说,根本没有机关。
葵纷儿进入洞中后,百里逾劫担忧她的安危,本想带人跟随进去,却被鹿里拦住了。
他就那么站在洞口,冷眼看着他们,便令他们不敢向前。
百里逾劫也没有尝试让鹰卫击败他,因为他曾经见过这个人,就在魏旭雁带领军队反叛那日,葵镜玥给葵纷儿喂了血便昏迷,他本想顺势杀死葵镜玥,再将此事归咎在魏旭雁身上。
但他没想到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带走了葵镜玥,而那人犹如神祗,刀枪不入,来去无踪。
那神秘人,便是面前守在洞前的人,鹿里。
“师父!”葵纷儿在漆黑的洞中摸索着向前走,一路跑过来磕磕绊绊,她身上添了不少伤,但心中始终放不下葵镜玥,便没有停下脚步。
洞中始终没有回应,葵纷儿的心中也越来越不安,一时不慎便又被脚下的岩石绊倒,摔倒在地。
“师父”再次爬起来,她在黑暗中前进,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无尽的黑暗终于出现了一丝光芒,她便向着那光的来处迅速走去。
她从未想过这山中竟还会有如此大的山洞,走了那么长时间,她几乎能够确定这山洞位于整座山的中心。
洞中无数的水晶石折射着光芒,而那些光最终的来处便是位于洞顶的另一个山洞,径直向上直达山顶,便是从那宛如深井般的洞中,泻下的光,经过无数水晶石的折射,将整个山洞照亮。
葵纷儿看到了,洞中那满满一池的莲花,一半宛如霜雪洁白,一半宛如烈焰赤红,洁白的莲花将那片红色包围在内。
而那片赤红的莲花中间,一袭红衣如火的人静静地躺在水面之上,三千青丝如水中泼墨。
他静静地闭着双目,赤红的纹印映在眉间,依旧是那般妖孽的容貌,他就如同是睡着了。
可拥抱着他的那一片池水,却是血色。
“师父!!”葵纷儿震惊地大喊着冲了过去,她跳进那一片血色的冰冷池水中,穿过一朵又一朵莲花,终于抵达了血池中央,她不断拍打着他的脸,试图唤醒他。
可他没有回应她,仍旧睡得安静,葵纷儿慌忙伸手去探他的颈侧,触到了那微弱又特殊的脉搏。
他还活着。
葵纷儿用尽全力,将葵镜玥从血池中拖上了岸,她也终于知道了这一池血色的来源。
血池边就放着他那柄血色软剑,他自己在自己的双手腕上,砍了两道血淋淋的伤口,那些血便是从这伤口流出的。就是因为他强大的自愈能力,他必须砍下如此狠的伤,浸在水中,才能保证血液能够不断流出。
能够将这整片池水都染红,整整一个时辰,葵纷儿很难想象他究竟流了多少血。
将葵镜玥拖上岸,他双手腕处的伤口不再受池水的影响,便开始了愈合,甚至不需要葵纷儿再做什么,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两处狰狞的伤便会痊愈了。
“师父你到底做了什么”葵纷儿的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池水太过冰冷,还是因为后怕。
她回头看向那一池的白莲,看到那雪莲在血水的滋养中,逐渐化作了血红之色,她方才明白,红雪莲到底从何而来。
红雪莲从来不只是单纯的一朵红色的莲花,也从来不是随便哪处深山能够生长的,这世间除了百葵谷,没有任何地方有红雪莲。
只因红雪莲,是葵镜玥用血染红的白莲。
红雪莲,红血莲。
怪不得她以前在百葵谷从未见过红雪莲,怪不得她总会在红雪莲上闻到那股血腥的味道,怪不得每次她需要红雪莲,葵镜玥都能找到,怪不得
用他的血染成的红雪莲,莲花不是药,他的血才是药。
而她做了什么,她让他拿出红雪莲救百里逾劫,又想要他拿出足够救所有人的红雪莲,她不是在求药,她是在要他去死。
真的如鹿里所说,她若再不进来,若真等到两个时辰再进来,就真的只能为他埋葬。
他真的会死。
“葵镜玥,你是傻子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告诉我”泪水自铁面下流出,葵纷儿跪坐在他身边,所有的悲伤与害怕都涌上了心头。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完全了解葵镜玥,他有很多事情隐瞒了她,并没有让她知道,他也总是会掩饰自己的想法。
他看似什么都不懂,也许有些事他的确不懂,但有些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嬉笑掩饰自己真正的意图,撒谎欺骗让她相信,而他真正要做的事情,她却全然不知。
为她挡箭,第一次受那么重的伤替她接下生死斗,险些被乐正老祖杀死为了保护她,杀了乐正老祖,却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而后因为她想救那些黎民百姓,就默不作声地想要牺牲自己。
这算什么,为她做了那么多,最后赔上性命,想要让她愧疚一生吗,让她永久在后悔中度过余生吗?
她不想,她不想让他死,她想让他活着。
如果一定要他的血才能解救百姓,一定要他牺牲才能结束这场瘟疫,她宁愿背负千古骂名,寻找新的解药,也绝不让他如此牺牲。
衣衫浸满了冰冷的血水,葵纷儿在寒冷中瑟瑟发抖,仍旧将他揽在怀里,坚持着守了他一整夜。
随着葵镜玥的脉搏逐渐恢复平稳,葵纷儿也终于不再恐惧,至少她知道葵镜玥不会死,但她仍旧后怕。
这是她离失去他,最近的一次。
“师父,你就是个笨蛋。”葵纷儿已经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铁面在这种寒冷之时,只会抢夺她的温度,因为落泪太久的缘故,她的眼眶已经红肿,却也因为寒冷,脸色有些发白。
她想,若不是自己从葵镜玥那里分来的一丝特殊,此事恐怕已经发起高烧,昏迷不醒了吧。
当初葵镜玥就是用自己的血救了她,而自那以后,葵纷儿便发现自己身体的自愈能力比一般人要强了许多。后来她才发现,葵镜玥的自愈能力更为迅速,而自己那一点,便是因为他的血,而从他那里分来的。
这一点特别,是从他身上分来的,医术,是他教的,命是他救的。她从他那里得到的,很多,亦很珍贵,而她给他的呢?
除了一日三餐,除了耐心地教他外界的一切,除了帮他打理药圃,除了这些琐事,她还帮他做过什么,给过他什么?
再没有其他了,她给他的永远没有他付出的那些那么重,她又凭什么值得他如此付出?
没错,不值得。
“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