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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破开气墙,继续向前逼近。

向痴季面色凝重,终于第一次

出手。只见他双手握拳,周身天地法则跌宕,发出万丈光芒。本已日落的黄昏,在强光下宛如白昼。双拳轰出,似有泰山压顶之势,刹那间,漫天拳影迎向那一道剑气。

剑气不急不缓,拳势如急如骤,二者相撞却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炸裂。那漫天拳影,只要触到那剑气,便变得如三月的阳春白雪般柔和,随后逐渐消散。

“一切皆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好个黄粱一剑。”夜羽赞叹道。

剑气已逼近眼前,向痴季这才感觉到,这一剑没有借助任何天地法则,只是单纯的一道剑意,独属老黄一人的剑意。既然不受天地束缚,自可逆天而为。

向痴季坦然一笑道:

“老黄,是俺输了,俺欠恁的这条命也该还给恁了,黄泉路上,咱俩再一起喝两杯。”

交代完这一切,向痴季便散去了周身的天地之力,闭上双眼,夕阳的余晖洒下,宛如黄昏中一个准备鼾睡下去的老头。

剑气穿身而过,向痴季却并没有感到痛苦,反而感觉像是受到了久别老友的一个拥抱。

“哈哈哈,想吃鸡,你想的美,又想跟我抢酒喝,看你本事还凑合,这条命先继续欠着吧,替我继续守着殿下,殿下哪天要是受了委屈,老子就算是剑开天门也要来找你算账。”

老黄漏着俩黄板牙在空中哈哈大笑道,随后御剑飞回湖畔边。

老黄努力想让自己的身姿潇洒一些,毕竟刚刚自己差点斩杀了半个神仙,但剑却不受控制,宛如水中浮萍一般漂浮不定,眼看又要落地摔个狗吃屎了。

一身紫衣从人群中飞奔而出,接住了即将倒栽葱着陆的老黄。

“郡主,再陪老黄喝一杯吧。”

“好。”

凉云冰沉声答道。

“天上剑仙三百万,见我也须尽低眉。”老黄打了个酒嗝开始自吹自擂道。

“老黄你这喝了酒吹牛皮的习惯啥时候能改一改?”凉云冰一如既往的拆台道。

“殿下要不信,老黄我这次到了天上给你打下来几个神仙看看。”老黄继续厚着脸皮道。

“真的没办法了吗,老中医也不行吗?”凉云冰问道。

“萧老鬼能活死人,肉白骨不假,但我断的是生机。”老黄洒然一笑道。

“既如此,老黄你可还有心愿未了。”凉云冰也不过多纠结转而问道。

老黄歪头想了一会道:

“我想你有机会去青丘一次,青丘每四年会办一届仙剑大会,只允许三十岁以下的青年剑客参加,当年我参加的时候年轻气傲,扬言要青丘男弟子都拜倒在我的剑下,女弟子都拜倒在我的美貌下。”

“结果呢?”看着老黄漏着俩黄板牙说自己美貌,凉云冰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结果我前十六就出局了,从此沦为青丘的笑话。”老黄悻悻道。

“我明白了就是想徒儿参加仙剑大会帮你一雪前耻呗。”

“参加仙剑大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麻烦殿下把这渊虹还给他的主人,再帮我对她说声“对不起”。”老黄扭捏道。

“没想到老黄你还在外面欠过风流债啊。”凉云冰揶揄道。

“陈年旧事,不值一提。”老黄羞得满脸通红。

“放心吧,本郡主办事儿能力你还不知道,保证办的妥妥儿的。”凉云冰答应道。

不知不觉月亮已悄悄爬上了枝头,老黄酒越喝越多,眼神也越来越迷离。

其实每次跟郡主喝酒,他都是假装喝醉的,睡李大妈床上那次也一样,老黄总是担心自己真的醉了郡主会有危险,这次终于可以好好醉一次了。

“————老黄,你没讨过媳妇?

没哩,年轻时候只懂做一件苦力活计,成天打铁,可存不下铜板。后来年纪大了,哪有姑娘瞧得上眼喽。

那人生多无趣多缺憾。

还好还好,就像老黄这辈子没尝过燕窝熊掌,就不会念想它们的滋味,最多逮着机会看个几眼就过瘾,君主殿下,是不是这个理?

瞧不出老黄你还懂些道理啊。

嘿,瞎琢磨呗。

————老黄,你说方觉浅这小子成天就想着练剑枪,可看他那架势,一闭关就好几个月,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殿下,我觉得吧,光看可看不准,就跟我小时候上山打柴一样,那些个气力大的砍两个时辰就不肯出力了,我手脚笨,可把柴刀磨锋利些,再砍个六七个时辰,总会比他们多背些柴禾下山。而且上山打柴,山上呆久了,指不定就能看到好木头,砍一截就能卖好些铜板。

这法子太笨了。

笨人可不就得用笨法子,要不就活不下去。好不容易投胎来这世上走一遭,觉着总不能啥都不做。

唉,最受不了你的道理。对了,老黄,我要是练武,有没有前途?

那前途可不是要顶天了?!

老黄,这夸奖从你嘴里说出来,当真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啊。喂喂喂,说了多少遍,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往事如走马灯般在老黄面前浮现,他的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带着安详沉沉睡去。

“郡主,俺想……”向痴季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想过来看一眼。

“滚!”

凉云冰死死咬着嘴唇,咬破之后,猩红叠猩红。

凉云冰带着渊虹走入栖凤庭,看到一群丫鬟聚在院中,面容忧愁,凉云冰笑道:“都忙自己的去,做做样子也好。否则被沈大总管瞧见了,又要嘀咕咱们栖凤庭没规矩的碎话。”

凉云冰快步走入卧室,从床底搬出枢机盒,找出那叠以木炭作画绘剑势的绢帛,与枢机盒一致无二,都成了遗物。

不让人打扰,凉云冰凝神看了一宿。将简陋剑谱放回盒内,凉云冰抬头看到老爹凉亮不知何时就坐在一旁。

凉亮问道:“看得懂?”

凉云冰摇头道:“不懂,老黄画工太差,我悟性更差。”

凉亮笑了,“你要学剑?”

凉云冰点头道:“学。”

知女莫若父,凉亮问道:“学了剑,去参加仙剑大会?”

凉云冰平静道:“没理由继续让人笑话老黄。”

凉亮淡然道:“那你三十岁前能练成吗?”

凉云冰叹气道:“天晓得。”

凉亮没有任何安慰,只是神情随意地起身离开,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想清楚再跟爹说。”

凉云冰望着父亲背影,说道:“我想清楚了。”

转眼又过去半旬时光,东平湖畔,凉云冰独自一人抱着坛黄酒,面前摆了盏红酒,自饮自斟。

“老黄,今天来看你了,别说我来的次数少,你那鬼画符的剑谱谁看的明白,这么长时间半招都没练会。”凉云冰朝湖面抱怨道。

老黄曾跟凉云冰说过自己最爱泛舟在东平湖上饮酒。特别是夏天,喝着冰镇的红酒,赏着湖里的锦鲤,比天上还快活哩。”

老黄死后,凉云冰本想把他的骨灰洒到东平湖里,但转念一想,这不是相当于把老黄喂鱼吗,暗道不妥。于是在府中找了几个水性极好的高手,将老黄的骨灰埋在了湖底。

“老黄啊,我今天就要出城了,去走一遍你们的江湖。我原先以为所谓的江湖不过是一群草莽武夫打打杀杀,但这几个月我遇到了美人儿般的方觉浅,天神下凡般的想吃鸡,还有你这个天天跟本郡主翻墙头的老剑仙,这江湖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一壶酒饮毕,凉云冰将面前那盏红酒洒入湖中,道:

“老黄,先不陪你了,出城前我还有个人要见一下。”

来到王妃陵,摘了一片树叶的凉云冰盘膝坐于墓碑前,吹起了哨声,悠扬轻灵,是那首乡谣《春神》的曲调。

在这里,凉云冰心境最祥和,思绪最纯澈。

一曲吹完,凉云冰丢掉树叶,膝上叠放着渊虹和白龙吟,望着墓碑柔声道:“娘,你的仇,凉亮不报,冰儿还记着呢。”

这一年春暖花开,郡主殿下凉云冰身骑白马出东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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