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请，陛下临朝！”陈皇后大声喊了三遍。

斐雪看向依旧没有动静的寝殿，又看向似乎习以为常的彭贵，他双手置于身前，静静的看着陈皇后。

雪，变得骤急，一层一层的叠加在陈皇后的身上，而她手奉祖训，面无表情，巍然不动。

“请！圣祖训！”陈皇后大声喊道。

“请！圣祖训！”随从太监美人齐声喊道。

彭贵闻后跪在地上，阿玉也拉着斐雪跪在一旁。

“为君之道，须先存百姓。若安天下，须先正其身。”

“耽嗜滋味，玩悦声色，妨政事，扰民生。”

“生骄逸之端，必践危亡之地。”

……

寝殿内，龙榻上，端木皓睁着眼睛，其实从彭贵进殿之时他就已经醒了。自五年前他不再上朝，陈皇后就天天寅时跪在殿前读圣祖训，这几年他早已习以为常。他真心不明白，陈皇后站在所有女人都想站的位置，为何不安安静静的做她的一国之母，非要掺和前朝之事。

端木皓听着有些不耐烦，辗转反侧都无法心静，于是他从龙榻上起来，随手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疾步走到殿门前。端木皓一把将殿门打开，殿外之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怒气冲天的端木皓。

“给朕滚。”端木皓压制着心中的怒气，咬着牙说道。

陈皇后无动于衷，只是看了一眼端木皓，而后又继续读圣祖训。

“能鉴彼之所以失，念我之所以得，日慎一慎，虽休勿休，慎危亡于峻宇，思安处于卑宫。”

端木皓真是被陈皇后的固执气乐了，他边笑边抬步走到廊下，不顾风雪打身走到陈皇后面前。彭贵赶紧拿上宫伞跟了上来，为端木皓遮雪。

斐雪跪在地上，看着端木皓那让人发毛的笑容，不禁战栗一下。他的笑好像预示着，下一步便要将陈皇后生吞活剥。

“皇后你还真是忠国忠君啊！”端木皓皮笑肉不笑，语气冰冷阴沉，

陈皇后终止读圣祖训，目不斜视，正了正身子。

“请！陛下临朝！”

端木皓由皮笑变为凶相，一把将陈皇后手中的卷轴抢了过来，然后一脚将她踹翻在地。陈皇后身边的凤仪女官宝宜见状，立刻扑了过去，将陈皇后护住，生怕端木皓再动脚。

陈皇后心口一痛，口中发甜，雪地上多了一摊鲜血。

“娘娘！”宝宜惊呼道。

“陛下息怒！”彭贵众人跪地求情道。

斐雪见到眼前此景，舌桥不下。她以为端木皓再不好，也就是纵情声色而已，没想到却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下得了重手。而且陈皇后初衷完全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端木皓能及时重归正途，却没想到多年的劝谏，陈皇后换来的却是身心俱损的一击。

端木皓蹲下身，捏住陈皇后的下巴，将她的头转向面对自己。

“若还想陈家上下安然无恙，你就即刻滚回凤梧宫，以后安安静静的当好你的皇后，知否？”

端木皓的语气并不是在跟陈皇后商量，更像是下了一道不允许反抗的圣旨。

陈皇后望着端木皓的眼睛，那双看了十二年的眼睛，她再也看不到曾经眼中的单纯，而是令人恶寒的杀机。眼前暴戾的端木皓，已经不再是当初月下抚琴的少年郎。

那年陈皇后十五岁，端木皓十六岁。

当时先帝孝惠帝还在世，孝慧许皇后为端木皓选太子妃与太子嫔，于是陈皇后便应旨入宫参选。同时参选之人有十人，其中御史大夫岑安之女岑韫婉也位列其中。

孝慧许皇后是陈皇后的姑母，自是要扶持她作皇后，但是谁料到半路杀出个岑韫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对于诗词歌赋也是手到擒来，而且为人温柔大方，气质脱俗。就连陈皇后也不禁多瞧了几眼，心中自愧不如。

若不是姑母为皇后，估计自己连太子嫔也当不上吧。陈皇后暗自道。

陈皇后本就对于皇后之位不甚在意，无奈生在官宦之家，命运早就被安排好了。而她，又有什么能力去对抗整个家族呢。

然而，当陈皇后遇见了端木皓，她整个世界都因为他而改变。

今天她们十个人并没有见到太子端木皓，于是被安排到北宫居住。

这夜陈皇后与姑母孝慧许皇后促膝长谈之后，便拜别一人出了凤梧宫，走在御花园中散心。

忽闻园中传来幽幽琴声，如天上仙乐一般动听入耳，引着陈皇后寻音而去。

陈皇后突然在花丛中见到一位蓝衣少年，月下抚琴，手指在琴弦上挑拨，一脸沉醉的神情。而陈皇后早已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愣愣地站在原处。

端木皓侧头看见有人在不远处偷看自己，他倒是没惊，而是冲着陈皇后笑了笑，单手招呼她。

“过来。”

陈皇后惊醒，而后红着脸小心翼翼的穿过花丛来到端木皓身边坐下，端木皓边弹琴边冲着她笑。

“你是进宫参选太子妃与太子嫔的姑娘？”

陈皇后微微点头。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皇后摇摇头。

“我就是太子，端木皓。”端木皓挑了一下眉笑着说道。

陈皇后一开始就想到了少年郎的身份，因为孝惠帝并无其他子嗣，况且与孝惠帝同辈的王爷最小的都三十多了，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太子端木皓。

“嗯？你倒是不太惊讶啊？”

“臣女方才猜到了，只是无法确定罢了。”

“你倒是个聪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