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李江和苏文要去松山书院进学,村里的人见面都道一句恭喜,他们并不知道松山书院的意义。
但村长家却不平静,刘思成为此特意回来了一趟。
刘村长看着倔强的小儿子,恨铁不成钢,“你若是没有那个心性,趁早回来,别耽误了你三个哥哥!”
刘思成脸色一白。
刘村长就冷哼一声,“你也别自怜自悯,他们家能送孩子去松山书院那是他们家的本事,你投生在我们家,我们没有那个本事就是没有,你若是因此而怨恨,那我们现在这样费尽心思的省吃俭用是为哪番?”
刘思成低下头,低声辩解道:“儿子只是想父亲去问问他们是如何进松山书院的,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刘村长就冷哼一声,“没其他的意思?问了他们进学的方法,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请求他们替你说项了?若是不应,你是不是还打算威逼利诱?我早与你说过,做人要务实,你觉得你十六岁就能考中秀才很能干,可如今你看,李石现在还不满十六呢,照样是秀才,而他弟弟和妻弟只出其右,未必就比他差,我就不知道你到底自豪些什么?”
刘村长沉默片刻,看着垂头不语的小儿子,直接下令道:“马上回书院去读书吧,这些事请不要想了,你只要好好读书,准备秋闱的考试就行了。”
刘思成的妻子陈氏就进门笑道:“等吃了饭再走吧。”
刘思成看了父亲一眼,刘村长只是抽烟。
刘思成就道:“不用了,我先回去念书了。”
刘村长冷哼一声,刘思成的大哥刘思远就道:“爹,你干嘛不帮小四去问一声?说不定这就是一个机会呢。”
“他成这样都是你们给惯的,”刘村长气得敲烟杆,“养成了一副眼高手低的性子。”
刘思远缩缩脖子,不敢再说。
到了六月下旬,元胡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正式下帖子请钱塘的几户人家去见礼,他正式收李石为徒弟。
那天李石给元胡磕头敬茶,木兰是女孩,不宜出面,而元胡也不想她出现,毕竟,这件事在苏定的势力壮大之前还是不宜宣扬出去为好。
李江和苏文为了给李石撑场子都去了。
这件事元家并没有告诉苏定(告诉了他还能成吗),加上元家动作够快,所以远在京城的苏定还没有收到消息。
但在钱塘的苏婉玉却知道了。
她一直暗暗关注着木兰,不管出于什么心理,反正她就是觉得对方要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才能放心,这次也一样。
在听说了元家收李石为徒的时候她微微一愣,又听说元家举荐李江和苏文去松山书院,心中觉得很怪异。
元家一直以利益为重,他们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事?他们身上有什么利益可图?
心思一转,苏婉玉就自以为了然,看来,元家是无意中得知了苏木兰的身份,这是想通过李石将苏家和元家绑在一起?
脸上露出讽笑,苏木兰不过是苏家的弃子,元家凭什么以为苏家会承认她?李石既然拜了元胡为师,那以后就与仕途无关了,那以后她和苏木兰碰到的几率就更小了。
心中既有些难受,又有些庆幸。
而等京城的苏定收到消息时,钱塘的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苏定恨恨的独自坐在书房里一夜,第二天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出去应酬。
当今越发昏聩,京城越发混乱,他一天都松懈不得,元家的事还是以后再说。
李石现在已经放下了那些圣贤书,每天一本医书不离手。他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只要读上三两遍他也就能记住了,而且融会贯通,举一反三是他最爱做的事,元胡考察他的时候都忍不住心中暗叹,他若是能早日发现李石,早点教诲他,说不定现在已经能出诊了。
李石今年十六岁不满,这时候学医不早不晚,但对于已经年近六十,急着传衣钵的元胡来说大了,为了能让李石尽早出师,元胡将他的学习课程安排得满满的,几乎是在拔高了他学习。
按说李石现在应该先背医书,然后背药名,再识各种草药,可元胡为了他能学得快一些,不仅让他被医书,还让他到元家的百草堂里去跟掌柜的学认药材及药材的习性,如果前面有病体不重的病人,还会叫李石试着把脉,再在一旁听坐堂大夫的讲解。
不过半个月,李石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木兰看了皱眉不已。
晚上李石就低声对木兰道:“元胡怕是命不久矣。”
木兰吃惊。
李石眼睛沉静,压低了声音道:“外表虽然看不出来,但他似乎很急,而且他身上有淡淡的药香。我本以为那是因为他是大夫,可到了掌柜的身边我才知道不是。”
掌柜的身上也有药香,却不像元胡的那样,而且,李石鼻子灵敏,闻得出元胡还特意用香熏过,想以此遮盖药香。
木兰点头,纠正道:“你该叫元胡做师傅。”
李石受教,“下次我一定急着。”
木兰无奈,元胡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他以为李石会感激他,至少在这个封建风俗下,他会视这个师傅为半父,结果李石从小就不羁,那种性格潜藏起来,要不是他们朝夕相处,她都未必发现。
李石对元家并没有感激,只是当做一门生意来做,她要是元太医铁定后悔。
李石既然决定要在这条路上走远,那就会全心全意的学习。
元太医人品不怎么样,但医术的确很好,有他的指导,李石进展神速,不到两个月,就认识了不少的药材。
而李江和苏文也进学两个月了,这就是一个用钱的分水岭啊。
他们才去书院两个月,就花去了六十两银子,二十两的束脩和十两的伙食费可以不计,但剩下的三十两却是在书院里的各种开销。
并不是他们花用大,而是松山书院课余时间也安排了阅读任务,虽然松山书院也有藏书室,但李江和苏文都还没够资格进去,所以他们只能去买书,加上松山书院的各种课程需要的材料费,就连两个孩子都不太敢回家张口要钱了。
他们两个月就花去了家里一年的花销了。
但木兰没有露出不悦的地方,只是暗暗发愁来银子的方法。
看来,她得箭术得更进一步了,只有更多的猎物才能换取更多白花花的银子。
设计衣服是她的本职工作,但木兰做多了眼睛也会疼,心里也会厌烦,比起呆在家里做衣服,木兰好像更喜欢到林子里去打猎,虽然有一些危险,但更加高兴和幸福有没有?
木兰在脚上和手上绑了沙包,背了弓箭去找她师傅,这是四年前赵猎户要求她带上的,随着她力气的增长,重量也在一点一点的增加。
赵猎户说这事练习速度和力气的方法,他说木兰虽然有识别动物痕迹的能力,但在林子里,速度和力量才是生存的根本。
木兰对他很信服。
木兰跑去找赵猎户,在经过孙家的房子时又听到里面穿老“砰,砰”的声音,木兰停下脚步,眉头紧紧的皱起,孙大宝又在打人了。
搬到鸣凤村来的第二年,木兰才知道,一向在外温和的孙大宝竟然家暴,有一次木兰甚至看到他压着自己的妻子孙方氏用凳子一个劲儿的朝她背上使力殴打,脸上的狰狞看得木兰一阵心颤。
木兰怒气上涌,站在外头喊道:“方大婶,你在家吗?”
屋里的动静一顿,然后木兰就听到几声低喝声,良久,门口才打开,孙方氏弄了一下头发,强笑道:“木兰来了,有什么事吗?”
木兰见她走路都有些勉强,却假装看不见道:“是这样,我昨儿在林子里看见一种野菜不认得,不知道能不能吃,我听何三婶说您认得的野菜最多,能帮我去看一下吗?”
孙方氏犹豫了一下,孙大宝就突然打开门,眼神空洞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回过头来对木兰笑道:“她有空着呢,拉她去吧。”
木兰顿时笑开,“多谢孙大叔,回头我要是能猎到多的猎物一定给您送一只来。”
孙大宝不置可否的点头。
木兰就上前拉了孙方氏走,她也知道她此时怕是走不远,就放慢了脚步。
赵猎户早在林子边沿等着了,见木兰迟迟不来,眉头就微皱。才要转头回去找她,就看见木兰扶着孙方氏慢慢走来。
孙方氏看到赵猎户忙低下头去,低声问木兰:“是哪种野菜啊?”
木兰就叹息一声,问赵猎户,“师傅,我不小心受伤了,你带了伤药了吗?”
赵猎户眼睛掠过孙方氏,从怀里掏出两瓶药递给他,转身离开,“我在那边等你。”
木兰没想到赵猎户还真有,顿时高兴地拉了孙方氏到一边树木茂密的地方,低声道:“方大婶,我帮你上药吧。”
孙方氏眼里就落下泪来,点了点头,慢慢的解开衣服。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孙方氏身上的伤,再次见到,木兰依然忍不住手抖,她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青的紫的黑的混在一起,有藤条鞭打的,也有拳头和脚的印记。
木兰冷着脸,将药揉开给她抹上。
孙方氏打了一个寒颤,却咬紧了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她挨打的时候也是这样,紧紧的咬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她越是哭喊,孙大宝就越兴奋,手上的力气就越大,以前她不知道,只求着喊出声来快点有人来救她,后来却发现最后不仅没人救她,孙大宝还越发兴奋,而婆婆为了惩罚她的乱喊乱叫,不仅不给她请大夫,连饭都不给她吃。
最后她学乖了,只要孙大宝打她的时候她不发出声音,他打一下子就没了兴致,而婆婆虽然不会帮她请大夫,却不会短了她的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