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盛开已经五天没有下床了，躺在床上，身体直挺挺，眼珠不转，直愣愣地望着上方，如同个活死人。黄大永掰开他的嘴巴，花李氏强喂他些米粥下去。花家人全站在床边。

“开儿啊，你就吃点吧。”花李氏用勺子舀里碗里的米粥，伸到他嘴里。

米粥从花盛开嘴角流出来，花李氏赶紧用手帕擦。

“嫂子和她姐姐是妖精也是好妖精，”花美美说，“她们做的都是好事，没有做坏事，那两个道士为什么要收走她们。”

“妖精就是妖精，分什么好坏，”花明镜冷言冷语，“妖精嫁人是天地不容的。”

花美美不忿道：“那也是哥哥喜欢她，我们家上门提亲，明媒正娶。她在我们家出了多少力，大家有目共睹。是妖精又怎么啦，我觉得她挺好的。”花美美走到花义志面前，“爹，我们把那两道士找回来吧，让他们把嫂子和她姐姐放了。”

花义志愁容满面，摇摇头，叹声气。

“别傻了，”花明镜冷笑，“她们说不定已经死在葫芦里头了。”

花盛开霍然大喊道：“流水死了！流水死了！”他挣扎着要起来，“我要去找流水，找流水！”

花盛开手无缚鸡之力，黄大永和梅子林把他按住，他就跟死鱼一样动弹不得。

“她是妖精，已经死在葫芦里了。”花明镜目光凶狠，“你清醒清醒吧。”

“你别说了，别再刺激他了。”梅子林把花明镜往门外拉。

花明镜甩开梅子林的手，“我是让他早点醒悟。你去把你师---把那个道士请来给我弟弟做做法，让他正常点。”

“也好，也好，”花李氏说，“子林啊，你去外面找找，看看那道士还在不在临安城，在的话就请来。如果已经离开了就另请个道士来。”

“哎。”梅子林走出门去。

花家门外，许多人指指点点，摇唇鼓舌，议论纷纷，从出事那天开始，门外就是这么热闹，花家人进进出出都跟犯了错似的。

梅子林跨出门，又见几个妇人对着花家弄嘴弄舌，他火气滕然上头，怒目横眉，吼道：“我们家出妖精怎么了，就出妖精了，妖精吃你们全家了啊，滚，都给我滚！”

梅子林到了邱礼墨住的客栈，正好他们都在。梅子林跟他们说，花盛开这几天精神不正常，花家不得安宁，花李氏请他们去做法。

“师傅你们要找的人回来了吗？”梅子林问。

“还没有。”

“你们到底要等什么人啊？”

邱礼墨看了一眼陈适，陈适把头低下去。

“等我的一个老朋友。”邱礼墨说。

“徒儿走吧，去花家。”邱礼墨站起来，拿上剑、拂尘---

邱礼墨师徒来到花家，进了花盛开的房间，四下瞧瞧闻闻。邱礼墨说，家里面存留着流水的妖气，要先把妖气散了。他取出许多张黄纸，在上面画上灵符，让花家人拿去到各处烧。他点了几张灵符用手捏着，在房中边念咒边走，要把流水的妖气彻底驱散。烧完灵符后，他又画了张安神镇魂灵符，烧成灰泡水让花盛开喝下。

花盛开喝下符水后，眼珠转动，人也有了灵气，不再是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还跟花李氏要饭吃。花李氏喜不自胜，赶紧命人送饭菜来。

邱礼墨没有收花义志送的银子，也不留下来吃饭，直接告辞。花明镜夫妇送他们师徒出门。

“道长，她们还有个叫柏祖的朋友，“花明镜说，”万一找上门来，怎么办，他比那姐俩厉害多了。”

“放心吧，有元始天尊金印在，天下最厉害的妖精来了都不怕。”陈适说。

邱礼墨在花家宅子上空罩上八卦网结界，网上还挂了铃铛，如果柏祖来了，铃铛一响，他就赶过来。这下花明镜彻底安心了。

喝下符水之后，花盛开起床吃饭，还让黄大永给他洗澡，洗完澡，又让黄大永推着他去池边钓鱼，仿佛把流水忘得一干二净似的。钓了两条鲫鱼，他不想钓了，把鱼倒回池子里去。黄大永推着他回房间。

书桌边的大瓷罐里插着许多卷轴，他推着轮子过去，似乎有一个强大的，来自心底的力量迫使他这么做。他随便抽了一卷出来打开，画卷上是流水。

“这女子是谁？”花盛开问黄大永。

“她是你娘---是你画的啊。”

“我什么时候画的？”

“我---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去年。”

“我好像见过她，跟她很熟悉。”

“道士的法术难道不灵光了。”黄大永嘀咕道，“这么快就想起来了。”

“你在说什么？”

黄大永拿过画像卷起来，插回大瓷罐里，“公子，你画的画多了，这副画你经常看，所以觉得很熟悉，这是你的错觉。”

“我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花盛开皱着眉头，嘴里喃喃。

“你---你没有见过她，这是你随便画的。”

花盛开不想让黄大永打扰他的思绪，赶他出去。黄大永出去后，他又拿出画轴，打开看着，一定要把画中人想起来，才罢休。

吃晚饭时，花盛开说，他房里有副女子的画像，好像哪里见过，但就是像不起来，问花李氏他们见过这个女子没有。花氏夫妇都说没有见过。花明镜夫妇摇摇头，花明镜朝花佳仁使眼色让他不要说话。一口饭在花美美的嘴巴里咀嚼了很久，就是咽不下，花盛开的样子让她难受。花家人从来没这么统一一致地往嘴巴里塞过饭。

早上，花盛开醒来，偶然间发现流水粘在褥子上的两根长头发。他用手指捏起两根长发，瞧了瞧，将它们绕起来。不一会儿黄大永来了，他让他拿张纸来。

黄大永从书桌上随便拿了张纸递给他，他用纸把头发包起来，塞到枕头下面，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去做，似乎是一股莫名的动力在推着他。

花盛开把画轴又从瓷罐里拿出来，摊在书桌上，每天凝视良久，在记忆的海洋里寻找，回忆。他记忆海洋最深处好像一颗珍珠在闪光，他在寻找，寻找----

花李氏和花美美一起来看他，走进门看到他聚精会神地看着流水的画像。

“找个机会把画像拿走。”花李氏说。

“这不是个好主意。就算你把画像拿走也抹不去哥哥对嫂子的思念。”

花李氏觉得花美美的话有道理，但想试试没有了画之后花盛开的反应。她走过去，伸手去把画卷起来。

花盛开按住画像，忧郁的脸色顿时变得凶巴巴，“别动，放下。”

“作孽，作孽，真是作孽啊。”花李氏轻轻将画像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