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躺着的狼狈女孩身上巡视,在露出的细长小腿顿住,然后在旁边寻找湿毛巾,开始帮钱满满擦拭小腿沾上的混杂着石土的泥水渍。
他轻轻地,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般小心翼翼地擦着那些泥渍。女孩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沉默。
“语科,医生来了,你再给他看看……”
卓尚群带着医生回来,看到陆孟尧和钱满满两人间奇怪的氛围停住没说话。医生发现了多出的两个人,朝站着的中年男人说:“你们是他们家属吗?”
“是,我是他们家司机,管家马上就到……”陆家司机有些害怕,少爷把钱小姐看那么重,现在少爷居然很平静,反常得令人恐惧。
“有个负责的人最好,男生的头刚刚检查也包扎过了,但以防万一还是拍个片。这个女孩子最好也拍个片,不知道身体内部肝脏有没有问题。”医生手拿纸笔正在记录。
陆家司机不明所以,点点头。
“你们把她扶进去拍下片……”医生见他同意,对护士指挥道。
卓尚群很快被一个护工带走,他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床上钱满满。
另一个护士靠近钱满满的手还没碰到,陆孟尧放下毛巾开口:
“我来扶她。”
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向女孩的脑袋想扶起她,钱满满侧身,自己艰难地爬起来扶住旁边的护士。
陆孟尧的手就这样停在枕头前。
站起来的钱满满眼睛很空,没有看他,发白的嘴唇微动:“护士带我过去就好。”
女孩说完就被护士扶着离开,陆孟尧皱着眉头更深了,他快步跟上女孩和护士的脚步,上前试图扶住女孩的肩膀。
钱满满退了一步,再次躲开他的手,红肿的眼睛望着他,强调道:“我说,护士带我过去就好。”
护士带我过去……不需要你。陆孟尧自然听得懂,他愣了两秒钟。
这场景和何月琴去世时在医院里,他想跟着她结果被她拒绝着推开的那两次手如出一辙。
那时他放开她,之后便是长达一年的冷战。这次,他决不会允许自己再离开她半步。
随着女孩后退的步伐,陆孟尧前近一步,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无视她的细小挣扎,强势地将她整个人都环在怀里,看向前方的眼神坚定:“你腿上都是伤,还是我扶你过去快点。”
“那他扶你过去吧,就在前面。”护士本来病房的事也多,说完就匆忙离开。
“你到底想干嘛?”女孩在他的咯吱窝下瞪他。一直以来陆孟尧在她面前都是弱势的一方,只要是她的要求,陆孟尧从没有当面直接反对过。即使是监视跟踪他也是私下背着她做,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在明面上无视她的要求,今天的他太奇怪了。
“你先进去检查。”陆孟尧没有回答她。
放射科医生已经领她进入检查室,门关上的那一刻躺着的她察觉到外面的陆孟尧视线,不自觉看出去……那个站着的清冷男孩或者该称之为男人,望着她的眼神幽深霸道,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印在眼睛里时刻带着。这样极具侵略气息的陆孟尧很陌生,她竟然觉得有一丝害怕。
接下来钱满满都很顺从,她任陆孟尧扶回新的一间单人病房,由护士领着将身上的衣服换下,进去浴室洗漱换衣服的时候陆孟尧也寸步不离地在门口等着。钱满满想,要不是碍于医院人多眼杂,陆孟尧可能是想亲自帮她换衣服,这个猜测出现在脑子里时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一直没出现的卓尚群据说是被家里人抓回去,不告而别。陆家管家没有出现,倒是李森收到消息匆匆赶来。
处理好一切已经是深夜十二点,病房里一下子只剩下病床上的钱满满,站在一旁的李森和坐在椅子上的陆孟尧。
身着病号服的女孩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依旧在出神。陆孟尧帮她压好被角,从椅子上起身:“我去帮你买点吃的。”路过李森身边时他微微低头,两个人的神色突然变得很模糊。
陆孟尧一离开,沉默的钱满满终于显现出着急的表情:“李助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满满小姐。”李森立刻上前听她还原巷子里的事件始末。
病房外面的公共椅子上,陆孟尧低着头,走廊的灯光昏暗,他脸上神色莫测。
“满满小姐,你放心,既然是多多小姐之前认识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查到。视频的事……我会妥善处理的。”李森站起来,准备离开。
提及视频,钱满满想起那时自己的无助和绝望,眼睛湿润可她克制住了。钱德万如此在意名声,她知道李森无论如何一定会解决的,她想知道的是别的:“麻烦你了,李助理。姐姐最近好吗?我能见见她吗?”
经过这次事件,她内心充满不安和孤独,她好想念姐姐,哪怕只是说几句话也好。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李森安慰女孩,说的话不知真心还是假意。
李森离开了,一个人的病房,钱满满突然有些控制不住眼泪,她抬头努力抑制它流出眼眶。还是失败了,她掀起被子,抱着腿整个人都躲进去。
当钱满满终于调整好心情从被子里露出头来,旁边的修长身影吓得她身子不自觉抖了下:
“你怎么进来也不出声?”
“喝点粥吧。”陆孟尧脸色平淡地打开桌子,把打包盒摆好,递勺子给她。
钱满满盯着他手上的勺子犹豫几秒,接过开始喝粥,是她最喜欢的鸡丝粥。他刚刚是不是听到她在被子里哭了?他是等着她哭完吗?他到底要干嘛?
“对不起,满满。”陆孟尧突然开口。
手中汤匙顿了一秒,钱满满继续低头喝粥:“对不起什么?”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保护?”钱满满很惊讶,她放下勺子,准备兴师问罪,“所以你觉得在我的手机里装定位也是保护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