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咋一听感觉怪怪的?”钱满满问,“为什么你骗我,我要从你的世界消失。”
“你不是说让我说一个我无法接受的事情吗?这就是。”
“好吧。”钱满满起身,轻轻活动脚踝,发现没那么痛了,“我先回去了。”
陆孟尧见她起身,也站起来,看了眼墙上的钟,确实挺迟了。
“我送你回去。”
“???”
“我家就在对面欸?”
“我知道,走吧。”说完陆孟尧已经先走一步。
“陆孟尧,以后你有什么打算?”钱满满突然问,家门近在眼前,她转身和陆孟尧面对面。
“嗯?”
“就是以后啊,想上哪所大学之类的。”眼神不自然地撇开,钱满满手别在身后搅着。
“你呢?你想上哪所大学?”
“我会去F大。”钱满满没有丝毫犹豫,她说的既不是“想去”也不是“要去”而是“会去”,显然决心已定。
“那我也去F大。”
嘴唇微张,钱满满有些意外。F大虽在省内数一数二,可是以陆孟尧的成绩远远可以去更好的大学。
看穿女孩的心思,陆孟尧道:“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你能上的大学我都能上。”
“你这是嘲笑我吗?”
陆孟尧诧异,回:“怎么可能,我只是阐述事实。”
“。。。”好想打他怎么回事?
……
然后,六月高考,七月出成绩,八月接录取通知书,九月开学,大学。
这期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有的她还记得,有的她也忘记了。
可她记得,陆孟尧还是骗了她。
真正让她对陆孟尧起疑是在暑假,她再次见到了路月河,在一个绝对意外的场合。
“妈,你和爸爸的事,我都知道了。”钱满满是一个人来看何月琴的,白色大理石上照片染了一层灰,仍旧可以看见板着脸的女人脸上深深的法令纹。
“我不怪你,你也别怪姐姐告诉我这些事,不要骂她。”钱满满撑伞立于烈日下,灼灼骄阳烧不热她平静的心。
“无论如何都是你养大我,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我还是会想你,只是之前给你的承诺我无法兑现了。”钱满满低下头,每次在她母亲面前她总是这样卑微又自责,即使现在是在母亲的墓前她仍觉得自己有罪。
“我真的很需要陆孟尧,一个人的日子太孤独了。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了……”
灿菊在阳光下耀眼夺目,踏着黑色小皮鞋的细腿久久伫立,整齐的墓碑,绿意岸然的山野,良久的沉默。
“我先走了妈妈,有空的话……”话语哽在喉头,这个有空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来祭拜母亲。最爱你的人其实一直在利用你,这样的事情终究像根刺,一想起来就扎着她好痛。
“有空的话,我会来看你的。”
黑伞在一座座墓碑前走过,这样热的天气陵园里没有什么人,谁知道拐角后正撞见一家三口进来祭拜,一对夫妻带着个女儿,钱满满撑着黑伞停下来,正好和他们对望。
钱满满第一眼看见的是女儿,那个人她认识,曾经威胁过她后来却不了了之消失在一中的转学生,路月河。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装作没看见离开,有人先认出她。
“你还敢来!你这个杀人凶手也配站在受害者面前吗!”夫妻里的那个女人是冲过来的!钱满满看着她丢了手上的白菊,不管不顾地攥住她面前的领子,“你是来忏悔的?还是来看笑话的?啊?”
“我们认识吗?你在说什么?”说实话,她确实吓了一跳,挣扎间,黑伞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她紧紧压住女人拧上她脖子的手臂,一度怀疑这人是不是个疯子。
“老婆,冷静点,别激动!阿闲的事也不能全怪她,你先把手放下来!”旁边的男子佝偻着背,眼里血丝遍布,神情也很激动,劝解着发狂的女人。
“不怪她!?”女人声嘶力竭地吼着,爆出的双眼几乎用尽所有恨意!“要不是她不检点勾引自己的老师!把病传染给阿闲!最后还将所有罪名推给阿闲,阿闲也不会不堪舆论压力跳楼自杀!”
“你居然说不怪她!你还记着阿闲这个儿子吗?!今天,我就要替阿闲报仇!”她盯着钱满满,手下更加用力,改抓为掐,竟然要活活掐死她!
钱满满喘不上气,和男人合力才将疯女人推开!
“你认错人了!”
“钱美希,是这个名字吧?你的脸我死也会记着!怎么可能认错!”
路月河这才上前扶住愤慨的女人,“妈,她不是钱美希。”
“这张脸,不会错!我要杀了她给阿闲报仇!”疯女人蓦地挣脱开女儿和老公的手,又冲上来。男人哪里允许她继续发疯,一把扯过她,吼道,“阿闲已经死了!”
世界安静了,只有男人无力而悲凉的言语。
“记着又有什么用呢?儿子他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老婆,无论你再做什么他都回不来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呀!”
女人回神,悲伤无言地弥漫,钱满满熟知这种感觉,就像何月琴死去的那个手术台上的消毒水味,清晰而使人难受。
“我是钱美希的双胞胎妹妹。”她开口。
“虽然不知道我姐姐对你儿子做了什么,可是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
“呵呵呵……”女人突然笑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死的是我儿子,你当然可以冷静!”
“我是说,我姐姐她已经离世。”
这下子连路月河都震惊了,她上前一把抓住钱满满的手质问,“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直到钱美希死前,她才知道真正的钱美希是怎样一个人,所以刚刚听到疯女人的控诉,她没有半点惊讶。
“你永远是我的替代品!因为我要死了,爸爸把你当成我而已!”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个垃圾?我想爸爸也很想你替我去死吧?”
一想到那个女人死前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恶毒的话语几乎将她的心戳出一个血窟窿,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狠这么毒的女人呢?
“钱满满,你装什么装?每次看见你这幅蠢样我都觉得恶心!”
她蠢吗……被自己的亲姐姐讨厌还浑然不觉巴巴地凑过去,是挺蠢的。呵呵,嘴脸无声的自嘲。
“哈哈哈哈!”疯女人大笑着,眼泪都笑出来了,可那笑却比哭还难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这狐狸精祸害人间!”一会儿像想起什么,转头跑了,“快!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闲!那个女人终于遭到报应了!”
佝偻着背的苍老男人立刻追上去,“跑慢点!”
剩下路月河和钱满满。
“你是来看你姐姐的?她在哪?”
“她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路月河的失望写在脸上,钱满满无心应对幸灾乐祸的路月河,对死者怀有恶意并不是件她认同的事。
拾起黑伞,钱满满抬腿准备离开。与矮个子女孩擦身的瞬间,路月河捉住她的手臂。
“啊既然你姐姐已经走了,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
下一秒,女孩恶劣地朝她笑:
“你知不知道,陆孟尧一直在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