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很长时间，钱满满都会想起这个清晨，如欧美模特般高挑性感的东方面孔，身上华丽的礼服和这个荒诞真实的原始部落主题办公室。

“你好，你可以叫我满满。”

她听见自己如此介绍道。

——

八月初的时候，英语班的课程结束，几个班上活跃的同学组织了一次聚会，没想到还请了钟朗来。

蓝白纹衬衣和深色西装裤，钟朗的金丝框眼睛架在流畅鼻梁线条之上，唇角带笑，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亲切感。

自从上次他送钱满满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在课上找钱满满的麻烦，也没主动找过钱满满，钱满满本来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心照不宣地当作之前的事没发生过。

“满满，一起去吧？”

“不了，我今晚约了美容院做spa。”

“美容院什么时候都可以去，走啦走啦，别和我说不好约什么的，你钱大小姐还怕约不到？”

不得不去了。

“我必须和满同学喝一杯。”钟朗的酒举到她面前，她也端起自己的酒杯。

“老师，你双标地太明显了！都不和我们喝！”有同学抱怨。

“满同学是班里成绩进步最大的，我感到欣慰。”钟朗眉毛一挑，朝她礼貌一笑。

“而且，上次的事多亏了满满同学。”

上次的事……为什么要特意提出来？

“什么事什么事啊？”有人好奇地问。

钟朗笑里含着说不出的意味，钱满满和他碰杯，大方道：“哎呀没什么大事啦～上次你落水我也很意外，没想到老师居然不会游泳，居然差点在室内泳池出事！真是吓死了～”

论内涵人，钱满满就没输过。

一串黑线从钟朗额上划过，忍不住咳了声。

“老师你不会游泳啊？好意外，可是不会游泳为什么去泳池呀？”又有人发问，看热闹不嫌事大。

低头将透明玻璃容器里的黄色气泡液体一饮而尽，冰凉滑过喉咙，流入腹腔，一股凉意滋润全身。

爽！

吃完饭又去唱歌，有同学大概看出点门道，非得让钱满满和钟朗一起唱歌，钱满满推脱说不会，钟朗已经把话筒塞到她手里，在心底低咒一声，钱满满笑脸盈盈地起身，“你们可不要笑我啊！”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乱唱。

两个人对唱的是一首情歌，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没想到钟朗唱歌声音意外地好听，轻轻柔柔又很有力量，像流行男歌手深夜在你耳边低吟，轮到钱满满的时候，声音就没有那么让人享受了。于是，ktv一群人在魔音的折磨和天音的享受间都快精分了！

“唱的不错。”

钟朗说得很真诚，由于实在太真诚，钱满满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反讽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走了。”

和上次一样，钟朗的车停在了红树公馆对面，这次他没有立刻走，手按在方向盘之上，似乎在犹豫。

钱满满也不懂他要做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抬腿要走。钟朗突然开车门绕到她身边，昏黄路灯下，街道上来往的车闪着各色穿梭，她保持着良好礼貌，要不是刚刚又同学在，她才不想坐他的车回来！

“怎么了？钟老师？”

“满，上次我回去想了很多，首先还是要和你说句对不起，其实这段时间我没有来找你，是因为觉得上次泳池的事太丢人了。”

丢人？可能有吧，毕竟这个疯子又自大又傲慢，钱满满狐疑，可是更多的原因，确定不是因为觉得我故意推你，所以耿耿于怀吗？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心里肯定对她这个让他丢人的始作俑者厌恶至极。

“所以一直没脸来见你，我自己回去也冷静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想明白很多事，确实，我之前的那些话和举动都太自大太幼稚了。”

“你知道就好。”

“我决定了，从今天起，和你男朋友公平竞争，我可以退步，你不用放弃他也没事。”

“等等等，你什么意思？”

这几句话分开她都理解，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和你男朋友公平竞争？公平竞争是这么用的吗？？！你他么把挖墙脚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我信了你的鬼话！？

“就是你选择我的同时也可以和他在一起，我不介意。”

“？？？”钱满满彻底迷惑了。这就是从国外回来的老师吗，这么开放？？？

“那个我觉得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钟朗。”钱满满也不喊他老师了，直接叫了他的名字，神情认真，或许压着心底的气。

“第一，我不喜欢你，所以才拒绝你，和其他没关系，决不是因为利弊取舍后，认为你比我男朋友条件差，我舍不得我男朋友或者他带给我的一些好处而拒绝你。”

“第二，我爱一个人，就是单纯的爱。它是唯一的是独一无二的，你懂吗？就……不是博爱，不是可以进行对比可以对很多人发生的那种爱。”

她说得激动，钟朗似乎很迷茫，愣愣的听她说完，“最后，我觉得我和你的价值观可能不在一个世界，以后，还请你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想了想补充道，“我和我男朋友的生活，谢谢。”

口干舌燥，也不管钟朗有没有听明白，径直走到对面。

石刻的红树公馆四个字在女孩长发身影旁亮着，钟朗双手插兜，犀利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宝马黑亮的停在路边。

他想。

原来连真正的住址都不敢让他知道呀。

……

快到小区保安亭，钱满满突然想回头看看这人，谁知道不转头不知道，那男人直接迈着长腿朝她走过来，她吓得想跑……

霎那间，光亮得像白天，一辆轿车直冲过来，停到急刹，她扭头透过平滑车灯几乎可以看见轿车司机脸上和她一样的惊恐！

“满！”

高大男人扯着她躲过了极速前进的车，那轿车急刹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司机探头出来吼道，“不想活滚远点！”

钱满满在男人怀前惊魂未定，钟朗比司机更愤怒，“你他么会不会开车！不知道人行道慢行吗？！”说着就要冲过去，什么斯文什么礼貌都不要了，恶狠狠的。

很不像他。

“真是有病！！算我倒霉！”轿车司机似乎被钟朗的凶狠吓到，急忙发动车出发，逃离。

“算你倒霉？你倒霉什么？算我们倒霉还差不多！”钟朗说着要去开车，看来是真的火大。

“你……你衣服……破了……”

随着钱满满的一句话，世界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