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蒙看懂她的眼神——她让他不要动手,不要帮她。
江渔火低下头颅,神官将带有神明恩赐的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晶莹剔透的玻璃珠触碰到皮肤的那刻,一股令江渔火心生厌恶的魔力渗透她的皮肤。可怕的灼痛感使她瞬间浑身紧绷、颤抖。
疼痛越发强烈,神明的力量对她的身体产生了极大的伤害,透明的圆珠隐约染上了诡异的黑红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片黑红将会近一步扩大。
江渔火眼眶发红,她强撑着站起身,美丽的脸庞上毫无波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疼痛有多么的难熬。
她感觉自己的额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顶出来……
“请我们尊敬的魔法师阁下,为二位公主打开前往斯罗托图学院的传送门,阿诺德的子民们,期待他们的归来吧。”
群众们欢呼了起来,在江渔火和安琪儿的身后出现了两道被撕裂的空间漩涡。如此高级的魔法他们一生都不一定见到一回,燃起了所有人的惊呼。
好久不见的吉罗德嘴里叼着安琪儿的入学通知书落在了她的肩膀上,狗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现场——可能是女佣将它给抱过来的。那只变小了的黑龙就像只白天惧怕见到阳光的蝙蝠,倒挂在狗剩的肚子上,与它乌黑的毛发融为一体。
狗剩嘴里叼着江渔火的通知书,撒开四条小短腿跑到她的身边,江渔火弯腰将它抱起。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江渔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挤出这句话。
她要马上离开群众和高台上的人的视线范围,然后将这个该死的挂在她脖子上的坏东西给摘下来扔了!
她坦然大胆地走进那个看似很可怕的漩涡——它黑黢黢的,像是团扭曲的水在不断运动着。
她整个人影没入了空间裂隙,随后那个仿佛被什么手撕开的入口快速合拢。
高台上的两位少女消失了。
拜蒙看着空无一人的高台,转身就要离开。
“魔法师阁下,你这么着急离开做什么?”教皇心头的猜忌少了一大半,他笑呵呵道,“你很久没来过神殿了,不如今天……”
拜蒙的身影一扭曲,下一秒人就不见了。
阿德莱德瞥了眼他离去的背影,“教皇。”
“在,我尊敬的陛下。”教皇老头转身对他微微鞠躬,嘴上恭敬,身体动作倒是挺敷衍。
“陛下,您这次的决定做的真是太好了。”艾琳高雅尊贵地微笑,“我很喜欢珠儿,她的经历让我感到十分可惜和怜悯,我想您肯定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所以才把她收做我们的女儿的吧?”
“当然。”阿德莱德紫色的双眼一眯,“皇后告诉我她的经历时,我就做好了这个决定。”
他边说,边给了教皇一眼,后者抬起他那充满威严、狠厉的目光,给予了阿德莱德一个眼神,随后微微点头,阿德莱德才垂下眼帘,心里的疑虑和担忧才彻底消失。
而坐在一旁、不明真相的艾琳皇后正温柔地与阿德莱德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
江渔火走出传送门的那一刻,她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脖子上的项链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冲断!
哗啦!
骨碌碌。
透明的圆珠早就被来自于地狱王者的恐怖力量侵蚀,它早已不再是透明,而是被红黑色完全浸染了,它们疯狂侵蚀着这些饱满的珠子,黑色的烟从球体上滚滚生气。
“我草尼玛,痛死了!”江渔火粗鄙地爆着脏话,咬着牙齿嘶嘶吸着冷气,眼睛酸涩预示着泪水的爆发。
她可是那种,被美工小刀切到就会因为痛而哭半天的人啊!
她捂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手指只触碰到一圈凹凸不平的皮肤,指尖能够感受到鲜血和烂肉混合在一起的黏腻感,光是触摸就能让她脑补出伤口的狰狞、可怕!
江渔火低头。
看不到伤口……
她自我安慰。
看不到好啊,看到她怕不是会昏古七!
“对,快用治疗术。”江渔火抖着声音自言自语,俨然是痛的脑子都有些稀里糊涂了。
她一直忍着的眼泪唰地一下爆发了出来,哭喊着大声念出治疗术的咒语。
她将手放在脖子上,红光覆盖伤口,那一个个狰狞、血肉模糊的圆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江渔火边治疗,边像个摔疼了的小孩子坐在地上,仰头边哭边喊“痛死了”,好像这样就能缓解疼痛的亚子。
反正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哭怎么了?不丢人!
狗剩站在一边看傻了,而本该上前安慰她的黑龙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此时的它被一只好看的手抓住了翅膀,绿豆眼在受到某人警告的视线时,乖乖地闭上了自己的龙嘴。
脖子上的疼痛在逐渐减弱,江渔火的哭声也转变成了细微的呜咽声。冷静下来的江渔火坐在地上一抽一抽,一只手在给伤口做最后的治疗,另一只手的手背因为擦拭脸与眼睛而被蹭的通红。
直到疼痛消失,江渔火双手摸索着自己的脖子,自言自语——
“有没有留下疤啊?”
她一想到可能自己的脖子上会出现一圈类似沙和尚脖子里挂的佛珠状的疤痕,脸瞬间哭丧了。
特喵的,丑哭了!
“您的脖子还是和以往一样光滑细嫩,我的小公主。”
声音清泠。
江渔火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熟悉的称呼猛地转头,就看到拜蒙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手里正提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可怜龙。
拜蒙将地狱之龙往旁边一丢,此时的他眼里、心里只有眼前的这位少女。地狱之龙并没有落到地上,谢天谢地那只憨厚的狗剩精准地将它叼在了嘴里。
被至上的拜蒙大人当做垃圾一样丢了也就算了,这只毫无身份地位、丑的看不清五官、长了一对并没卵用的翅膀的狗居然将它高贵的龙体叼在了嘴里!但它也因此没有丢失龙面。
那它是不是该对狗剩说一句——嘿,兄弟,干得漂亮?
黑龙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江渔火仰望着拜蒙,她眼圈和脸颊上的蹭红还没褪去,头发乱糟糟的,精致昂贵的发冠也歪在了一旁,整个人十分狼狈。拜蒙两步走到她身前,蹲下,宽大的手掌好像能将她的整张脸都掌握住。
柔软的指腹摩擦着她的脸颊,拜蒙眼中出现温柔的蓝,“您做的非常好。”
江渔火愣愣地望着拜蒙,手有些慌乱地摸着自己的脖子,“真没有留疤吗?”
女孩子总是对这些格外执着。
拜蒙点点头:“您的治疗术施放的很成功,我想您一定费了不少时间练习的吧?”
江渔火回想着前几周的苦逼日子。突然,她像是瞬间醒悟了,眼前豁然开朗。
如果,她没有花那么多时间去学习魔法咒语,即使她空有一身地狱之主的魔力,她也释放不出来,今天的她或许也无法施放治疗术进行自救。
这难道就是知识的力量?!
“虽然您的伤口没有留下疤痕,但是……”拜蒙轻轻抚摸江渔火脸蛋的手松开上移,转而去触碰那两个被他使用魔力隐藏起来的角,“您的角暴露了。”
“角?”
什么角?
江渔火赶忙伸手摸额头,手指无意间触碰到拜蒙的掌心,柔软的触感像电流一般窜入拜蒙的体内。
他眼中的冰蓝浓郁。
“啊!”江渔火摸到了两个凸起的、硬邦邦的半球形东西,脸瞬间白了。
她回想起了自己梦境中那位坐在王座上的长角大胖子。
卧槽!
她难道也会长出那两个像水牛一样的黑色长角吗?!
不!
她在心里发出了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