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我死了,自杀的(1 / 1)千山月兮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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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忆里陷的太久,花辞回过神来只感觉鼻头发酸,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一双干净的黑色靴子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向上是洁白的衣角,绣的是熟悉的金丝暗纹镂云裁月纹。花辞愣了愣,抬头,看见了逆光站着的江月秋。

海棠花浓浓密密地遮住阳光,却还是有几缕不听话地跑了出来,被花影裁得四分五裂,斑驳地散在江月秋身上,像是度了一层金边,如神袛般耀眼。

花辞一瞬间只觉得连阳光都偏心他三分。可转念一想,这么好看的人,偏心也是应该的。换作自己,怕是偏十分都不够。

江月秋看见花辞红了的眼眶,修眉微蹙,俯下身去,与她视线齐平,问她道:“怎么哭了?”

他薄唇微抿,一双颜色极浅的眸子看着她,明明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花辞却因这句关心的话而心头一暖,她扬起嘴角,故作轻松答道:“数日不见,弟子想师尊啦。”

从离朱出世的那一刻起到今日,一共十九日。她没找过他,因为不想给他惹来麻烦或者闲言。所有人都在天罗地网地追剿她,她觉得这十九日,仿佛是她偷来的,苟且偷安了这么久,也该结束了。

江月秋声音轻轻的,带着疑问:“所以约我在此相见?”

花辞点头道:“只是想问师尊一个问题。”她低头把玩着手指,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最后下定决心般开口问道:“师尊……可曾后悔收我为徒?”她说完,半是期待半是忐忑地看着江月秋,想要一个答案。

可她又怕,怕答案和自己想要的不一样,怕自己连最后的一点儿希望都泯灭。

她本来就打算在这里,一切故事开始的地方,这所茅草屋,了结自己的生命,给世人一个交代。她觉得,自己这样一个祸害死了,所有人应该都是欢欣雀跃的,没有人会为她难过。可她又残存着一点自私的想法,希望师尊会有一点儿,一点儿难过。

沉默半晌,江月秋叹了口气,声音轻幽得仿若山间晨雾,像是在叹她太傻。

他抬手,像她拜师时那样,修长匀称的手落在她的脑袋上,安抚似的轻轻揉了两下道:“不曾。”

如金石落地,掷地有声,分外坚定。

花辞微微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他会这么斩钉截铁,不禁脱口而出道:“可是我是十恶不赦的妖兽啊!是上古妖兽离朱,不是师尊天天见到的红色鸟儿……”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师尊……知道么?”

江月秋看着花辞这个模样,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心疼。

他怎会不知?

从收她为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她是上古妖兽离朱,极凶之妖,不祥之兆。他把她留在身边,禁锢妖力,妄想骗过所有人,以为这样便可护她周全。

可他还是错了,他应该清楚,瞒不了一世,该来的还是会来。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花辞半个多月不曾见他,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而他却是整日整日地在藏书阁,翻阅古籍,试图找到能挽回的办法。今日花辞主动邀他前来,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此次相见,更像是一种……了结。

江月秋放柔了语气:“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没有人生来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他温声道:“你也不想的,对么?”

江月秋说话素来都是冰冰冷冷的淡漠,不会透露出太多的情绪。这番话已然是尽量放缓语气去安慰花辞了,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她心底的愧疚和难受。

花辞听到这么一番安慰的话,只觉得鼻子又酸又涩,差点落下泪来。她仰头把眼泪逼回去,又强装无事地看着江月秋,语气轻快了不少:“对啊,我不想的。所以很多事情,由我开始,便由我结束吧。”她笑道:“今日见着师尊,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以后……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江月秋只觉得心里那份不安在无限放大,他心思纷乱,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顿了顿,道:“……什么意思?”

花辞笑笑,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不知何时已被她握在手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进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浸透了花辞的衣襟,可她却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紧皱着眉,嘴唇发白,握着刀子一寸一寸捅进去,剜着,绞着,好像在挖什么东西。

妖丹!

江月秋猛然间意识到她要干什么,一向风轻云淡的表情此时也荡然无存,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伸手去夺她的匕首:“你疯了吗?!”

匕首“哐啷”一声被打落,刀尖沾着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面上,刺目无比。

江月秋迅速运转法术,想为花辞治疗伤势,却被花辞按住手腕。

他红着眼睛望向她。

花辞整张脸毫无血色,苍白无比,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在看到江月秋通红的眼睛时怔了一下,继而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想扯出一个笑容。

“师尊……别白费力气了……”

“你知道的,我多活一日,人间便多一日地狱……”

“多少人觊觎我的妖丹,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师尊最牢靠……”

说话声戛然而止。

花辞右手猛然用力拿出妖丹,巨大的疼痛让她几近昏厥,她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体甚至连支撑着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由自主地向一旁倒去。

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

江月秋此时已然说不出话来,也不顾花辞浑身血污弄脏他的白衣,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

花辞说得对,他是紫微星君,他应该已天下苍生为己任,他应该清清楚楚地知道,只有她死了,战乱才会平息,天下才会太平。

以一人换天下人,很划算的交易。

可他舍不得。

花辞右手捧着那枚散发着盈盈光芒的红色妖丹,费力举到江月秋面前:“师尊……收……收好……”

她挪了挪身体,想从江月秋怀抱中挪出去,不想自己满身鲜血还染脏他皎皎白衣。她从前调皮贪玩没规矩,老是弄脏江月秋的衣服,总是惹得师尊责罚。所以后来她记的便分外清楚——干净干净干净,师尊一定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

可拿一向爱干净的师尊却肩膀微微颤抖着,却把她往怀里搂的更紧了。

花辞已经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也不想着动弹,便任由自己倒在江月秋的怀里。

眼前越来越黑,她突然感觉自己好累,很想合上眼睛,睡一会。

她想,就睡一会……说不定醒来后这一切都是场梦,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没有法术的小弟子……多好……

江月秋紧紧攥着那枚妖丹,看着花辞逐渐闭上眼睛,身体逐渐变冷,最后消失。

落血随着花辞的消失掉在地上,镯子血色逐渐淡去,玉石撞击地面发出好听的清脆击声。

“叮铛。”

声音如石子击水,一圈一圈地在江月秋的心里漾开漪涟,仿佛整个空谷都是这冰凉的玉石回音。

那是他给她的拜师礼,将她的妖力封印了数年,她视若珍宝。

他坐在小木屋的门口坐了很久,直到夜色吞噬了天空,四周黑透了的时候,才跌跌撞撞地起身。

夜凉如水,衣服浸透了凉意,似寒铁沁入布衣,砭人肌骨。江月秋在这无边冰冷中却有种万籁俱寂的平静。

他翻阅古籍,确实没能找出再次压制花辞妖力的办法,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另一种禁术——重生之法。

禁术之所以是禁术,自然是因为违背天地伦常,并且凶险万分,施术之人一不小心还会把命搭进去,所以千万年来也没人敢尝试。

凶险他自是不怕,可天地伦理?

他是众星之主,万象宗师,天宫中万神俯首的紫微星君。掌天经地纬,上统诸星,下御万法。天地伦理本就是他定,又谈何违背?

他想,大不了再改一次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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