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花辞早早地起了床，睡眼朦胧地站起来，闭着眼睛由丫鬟为她穿上鞋袜，直到洗完脸在梳妆台前坐定，困意才过去，她才清醒地睁开眼睛。

今日要进宫参加宴会，还是不能起得太晚。

她身着白色中衣坐在软凳上，婢女含露在一旁给她挑选衣服：“小姐，您今天要穿哪一件衣服呀？是这件荷茎绿的，还是那件月白色的？”

荷茎绿和月白色是她平常爱穿的颜色，只因夏日里酷暑难耐，素色衣裳不吸热，穿着十分清爽。

“今日父亲班师回朝，穿着过于素静不太恰当……”她想了想，吩咐含露道：“你去把那件妃色的衣服拿出来。”

含露应了一声，转身去找衣服。

花辞在首饰匣里翻了翻，拣出来一支银簪子。那簪子做工精细，上面錾刻着繁杂的兰草花纹，簪头画龙点睛般地缀着一颗小巧的红玛瑙，不显华贵倒也不落俗套。

含露为她捧来衣服，换上后为她绾了个松松的流苏髻，末了又把银簪插上去，这才走出房门。

大门外马车早已备好，纪犹怜和云青菱正在一旁踱步等着花辞。当花辞出现在府门口时，两人蓦地眼前一亮。

一头黑发用银簪简单绾起，没有多余的装饰反倒显得花辞一张小脸洁净如玉，三月芙蓉面，四月杨柳腰。

不同于她平日里素静的打扮，一身妃色罗裙摇曳生姿，恰到好处的颜色，不盛也不淡，犹如剥了壳的荔枝，水灵灵，嫩生生，衬得花辞灵动中平白多了三分娇俏，两分柔媚。

她微微一笑，唤道：“母亲，兄长。”

云青菱满意地看着花辞，拉起她的手道：“清洛也长成大姑娘了，越长越好看。”

纪犹怜也笑道：“阿洛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也许会觉得敷衍，但从他口中说出，偏就听起来分外真诚。

总之，花辞很是受用。

她转头环顾四周，除了一架套好的马车和一众仆人之外，倒是没看到其他的人。不禁面露疑惑之色，问道:“父亲没回来么？”

云清菱答道：“你父亲一回来就直接去了皇宫，咱们也赶紧去，别让那么多人等着了。”她说着，拉花辞登上了马车，纪犹怜紧随其后。

车夫一扬马鞭，马儿嘶鸣一声，四蹄迈开，往皇宫所在的方向奔去。

……

大殿中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在座的无不是朝中有名望的百官大臣，携家眷前来赴宴，恭迎纪大将军凯旋。

皇帝和皇后端坐在高位之上，皇上正举起杯盏，笑盈盈地同纪安说话：“此酒名为紫琼浆，纪将军以为味道如何？”

纪安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拱手答道：“色泽明艳，醇美甘甜，果香浓郁，倒是与一般的烈酒都不同。”

皇上点了点头：“不错，这酒是淡酒，虽不如荷花蕊、秋露白等味道醇烈，却别有一番滋味，听闻每日饮用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又侧身去问右侧的丞相：“丞相，可喜欢？”

一个中年男子闻言站了起来，中等身材，身着绛红色一品官服，毕恭毕敬地拱手答道：“回陛下，如此美酒，岂有不喜之理？”

此人便是步魏。

步魏，瑞国当朝丞相，权利极大，若说纪安是武官之最，那他便是文官之最，可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仅如此，正因为他聪明能干，并且十分善于讨皇帝欢心，所以深得皇帝宠信。朝野之上，称得上是一手遮天。

皇上闻言，不由得放声大笑：“好！既然爱卿喜欢，朕这里还留有几坛，回头差人给丞相送过去。”

步魏诚惶诚恐，想出口拒绝：“陛下……”

皇上打断他的话：“哎，丞相为国尽忠职守，朕平日里都看在眼里。朕听说丞相爱好品酒，我这酒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物尽其用。”他笑，慈眉善目语气和善：“丞相不必跟朕客气。”

这紫琼浆是西域蕃国上供而来，总共也没有几坛，因其酿造方法特殊，不易制成，所以便分外珍贵。

谁都知道皇帝是极其宠信步魏，明里暗里的赏赐数不胜数，这明明是为了纪安准备的洗尘宴，皇帝还没提给纪大将军什么赏赐，便把这酒先赐给了步魏。

这朝堂之上站位该如何，很多人虽面上不言，心下已有了计较。

皇帝既然已经这么说，步魏也不再拒绝，他高高拱起手行礼，高声道：“臣，谢陛下赏赐！”垂首间瞥了一眼纪安，语气中透露着些许得意。

纪安很是不耻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谄媚臣子，可在皇帝面前又不能表露出来，遂不屑地扭过头，忽视了那投过来的嘲讽目光。

太监尖细的声音传到整个大殿：“定国大将军夫人，长子纪昀，长女纪辞到！”

众人的目光遂随着声音移到了大殿门口，一些官家小姐大都是想看纪家长子纪犹怜，女子美色人尚爱之，更何况男子。而更多数人是想知道花辞的模样，毕竟她常年待在府中，极少参加宴会，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还有人猜测纪家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足之症，才不见外人。

总之，谣言越多，人就越感兴趣。

走在前面的是纪夫人，容颜秀丽，双手并拢，温婉端庄。身后跟着纪犹怜和花辞。纪犹怜自不必说，唇红齿白，肌肤似雪，那种温柔的气质简直从骨子里渗出来，即使不笑也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席中不少适龄少女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可还是忍不住，于是用帕子掩了，含羞带怯偷偷地瞥他。

让人惊艳的便是花辞。眉如黛眼如波，鼻腻娥脂，一点红唇，像极了话本里的俏佳人。可她终究和话本里的大家闺秀不同，下巴微抬，清淩淩的眸子满是傲气，芙蓉花般的衣裙被她穿得骄傲张狂。

庄严肃穆的金銮殿，她初登，却没有透露出一点胆怯，不是无知无畏，而是把什么不放在眼里的无畏。仿佛这世间的一切，没什么能令她俯首折腰。

这两人一左一右，一傲然一温煦，风姿独特，夺了所有人的眼球。

不少人在心底暗暗赞叹纪家教子有方，养出的孩子个个风姿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