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辞猛然惊醒。
她心绪还未平稳,挣扎着坐起来,眼角盈着泪水,眉头紧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看到江月秋,不由分说地抱住了他,下巴枕在他肩膀上,柔软的衣料触感摩挲过皮肤,花辞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江月秋看见花辞刚醒来泫然欲泣的模样,现下又靠在他身上,想着她定是做了什么噩梦,也没推开她,反而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怕,梦一般都不是真的。”
花辞喃喃道:“怎么可能不是真的……”突然间想到什么,她手往上移,移到了江月秋的心口位置。
重重叠叠的衣衫下,心脏正在热烈地跳动。
江月秋感觉花辞的手攀到他的胸口,他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但还是扣住她的手腕,沉声问道:“你干什么?”
花辞置若罔闻,很是轻松地挣开他的手,另外一只手烦躁地去扯他的腰封。
江月秋这下是真的有点儿慌,他按住她的手,目光中透露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花辞此时哪还能顾忌他的警告,只使劲儿地去扯那束得死紧的腰封,终于把它给扯的松开了一点儿,又慌忙去扒他的衣服。
江月秋来不及阻止,衣服很松,花辞一下子就剥开了他的上衣,露出半边胸膛。
左边心口处赫然一道清晰的伤痕,早已结痂脱落,但还是比周围的肤色要深一些。伤口并不狰狞,边缘处甚至显得十分平滑,大约有两三寸长。
正好是一把佩剑穿过的长度。
花辞心又再次疼得揪了起来,她微微颤抖着手轻抚上他的伤痕,声音也是颤抖的:“疼么?”
话刚出口她就觉得后悔,因为她想起来她看到的那一幕,他的师尊哑着嗓子说疼,说,没想到,她那么疼。
她当然知道疼。
一剑贯心,怎能不疼?
“不疼。”江月秋隐忍的声音:“看够了么?”
花辞没反应过来,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他。
江月秋被她这一眼看得怒意全无,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只沉沉道:“看够了就从我身上起来。”
花辞这才发现,方才的推攘中,江月秋早已被逼到床尾,身子半靠着床尾镂空木板上,衣袍松松垮垮地垂着。大半个胸膛裸露在外,双唇紧抿,面色晕开一抹水红,面色不善地怒视着她。
而她早已爬出被窝,跪在床上,半个身子还压在江月秋身上。
怎么看都像是欺负良家妇男的模样。
她本来苍白的面色因此轰地一下涨红,像只熟透的虾,低着头想要爬回去,可还没开始行动,“吱呀”一声,门开了。
花辞昏迷这两日,江月秋在一旁照看,但毕竟花辞是姑娘家,很多事情不方便,便由花辞的贴身婢女含露帮忙。
含露如昨日一样打了温水送进来想替小姐擦脸和身体,一开门看见的便是这副旖旎场景。
第一反应,呀,小姐醒了!
第二反应,呀!我好像看到了什么……咳咳……
第三反应,转身,关门,动作利落地一气呵成。
关上门,含露这释然地才呼出一口气,还不忘嘟囔:“看不出来啊,没想到主动的竟然是小姐……”
房内两人相视,花辞尴尬一笑,往后挪了一点儿,钻回了被窝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瞅着江月秋。
江月秋拉好衣服,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腰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上这道疤?”
“……做梦梦见的。”花辞没说谎,的确是做梦梦见的,只不过这理由实在是很难让人信服。
但江月秋竟点了点头,还“哦”了一声,问道:“所以你做的噩梦就是关于这个的?”
“嗯。”
“这个伤很久之前就有了,早就不疼了。”
“……嗯。”
“所以,”江月秋看着缩在被窝里的花辞,问道:“现在好些了么?”
错金缠枝莲花香炉里,袅袅青烟顺着镂空处钻出来,幽幽檀香钻进花辞鼻间,清苦得像江月秋此刻的话。
明明是在安慰人,可花辞只要一想到他心口因她而有的剑痕,就笑不出来。
就像是她失手打碎了别人的酒坛,偷喝了别人的酒,被辛辣白酒呛得流泪不止,那人非但不怪她,还捧来蜜糖喂她,问她,好些了么?
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她想,她现在表情一定很难看。
江月秋皱眉:“还是不舒服吗?”
花辞下意识点头,又连忙摇头。
江月秋想,花辞刚醒来,不舒服也许是饿的,于是开口问道:“想不想吃点儿东西?”
一提到吃的,花辞眼睛就瞪大了,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江月秋笑道:“想吃什么?”
“香辣排骨,山药莲藕汤,卤猪蹄,红烧鲤鱼,桂花糖藕,小炒肉……”花辞报菜名似的说出一大串名字。
江月秋边听她报菜名边思考,最后等她说完,吩咐道:“等着。”说罢便推门出去。
门外治病大夫早早地被传唤过来,江月秋边往厨房走边和他说话。
“太子妃已经醒了,除了一些奇怪的梦之外,无其他异样。”江月秋淡淡道。
大夫道:“太子妃体质非常人能比,草民早间给她把脉时,身体内的毒早已消失干净,实在是令人诧异。”
江月秋脚步顿了顿:“可知为何?”
“这……”大夫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又怕得罪太子,只得奉承道:“定是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江月秋没说话,继续往前走,到了走廊拐角处才慢慢说道:“大夫说笑了,明明是无可解的毒,太子妃怎么可能痊愈呢?”
大夫一脸疑惑地看着太子,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江月秋眼睛意有所指地看着大夫:“多亏了您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太子妃才堪堪得以保全性命,并非体质特殊。”他声音露出一丝危险:“您说呢?”
大夫此时听懂了他说的话,战战兢兢下跪道:“太子妃中毒难解,虽保全性命,但余毒未清,除此之外其他事,草民一概不知!”
江月秋垂眼看着他,神情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嗯,知道就好,有些话不能乱说。”他微微俯身,手指凌空虚虚地点了点自己的头,压低声音:“多说了,是要掉脑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