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个，木一啊，这快过年了。你还是过来把地砖钱结了吧。工人些等到我把这些外账收回来给他们发工资呢。大家都等着拿钱回去过年……”

“喂，木一啊。抓紧时间过来把木门钱付了哈……”

进入腊月，木一便开始接连接到，催要装修房子赊购东西的欠款了。

这年关已来。没有钱，这个“年关”实在是不好过啊！

焦头烂额的木一实在是想不出办法来解决眼下的困难。看着丈夫一筹莫展，金百合也是愁容满面。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怎么办？

生活已经十分艰难了，要想慢慢改变面临的困境，只能开源节流了。“开源”，两人的工资基本上是固定的，要涨工资的消息倒是电视里、报纸上、网络上都有报道，但是还没有落实到基层来。而夫妻两人的工资收入，便成了木他们这个家庭的唯一收入来源。而开支“流”出的缺口却很大。既有贷款，又有借款，还有欠款，然后还要维持一家人的基本生活开支，亲戚朋友之间的人情往来。生活的重压，已经快把两人压得喘不过气来了。还好就是一家人的身体还健康，没有人生病，不然的话，那就真的要走入绝境了。所有的“流”里只能“节”的便是一家人的生活支出。

这样一来，他们几乎不再参与朋友之间的聚会活动，也没有添置什么新衣服……甚至为了节约用电，几乎都是在床上捂着的，因为开了烤火的电炉会增加电费开支。为了节约用水，他们一天只洗一次碗，都是把从早到晚的碗集中起来洗一次。就连洗衣服的水都是集中起来冲厕所……

一个周末的中午，木一和金百合正在吃午饭。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起来。

“这么冷的天，谁会来我家啊？”木一有些疑惑地说。

“去打开门看一下就知道了。”金百合让木一去开门。

木一赶紧去开门。一看是婆婆来了。

金百合的婆婆笑眯眯地说：“我来看看小乐乐。”木一赶忙把婆婆请进屋里。

婆婆一进屋，便看见两人吃的伙食实在是开得太差了。只有煎鸡蛋和炒土豆丝。很是心疼。

“木一啊。你们再困难，也不要亏待自己啊！这牙缝儿里能节省出几个钱呢？小百合现在正在给你家小乐乐喂奶。没有营养，小孩子怎么长呢？人一辈子要遇到好多的沟沟坎坎，要闯过好多的难关。这要是身体不行了，那怎么还走得下去呢？”

婆婆说完话，便转身要走了。

木一和金百合连忙挽留。“婆婆。你才来，怎么就要走了啊。坐下耍一会儿，等下我们去买点儿菜，吃了晚饭再回去。”

婆婆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有点儿事情。”便离开了。

婆婆走了。木一和金百合两人呆呆地看着怀抱里的小乐乐，这心里面那真是一个五味杂陈。两人不知道婆婆为什么突然就走了。难道是嫌弃家里没有火烤，冷，才走的吗？应该不会。婆婆最心疼金百合了。那是什么原因，让婆婆刚来又突然离开了呢？金百合想不明白，木一也想不明白。

金百合很清楚自己的家庭情况，也体谅丈夫的难处。对于婆婆说的话，她虽然知道是很有道理的，但是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改变。毕竟欠债的日子不好过，而且还欠了那么多债。

木一的心里也很难受。虽然他在结婚之前，已经想到了今后即将面临的困难，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困难会这么多，这么沉重。他觉得实在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也实在对不起自己的女儿。他需要想一些办法，来为家里增加一些收入。比如在工作之余去打点儿临工什么的。

就在夫妻二人沉浸在难过压抑的气氛中而不能自拔的时候，小乐乐哭了。小家伙可能是饿了吧？金百合赶紧给小乐乐喂奶。小家伙含着奶吃了几口，便又乖乖地睡了。突然金百合感觉腿上一热。她知道，这是小乐乐尿尿了。

赶紧叫丈夫去拿尿片。丈夫赶紧到阳台上去拿尿片。看着阳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拿在手里的尿片冰冷冰冷的。这么冰冷的尿片，要垫到女儿的小屁股下面，那得多冷啊？尤其是到了晚上，要起多少次夜，换多少次尿片，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小乐乐弄感冒了。

木一这心里那真是一个难受。他多么想能有一些钱来给心爱的女儿买上一些“尿不湿”。那样的话，就可以大大降低更好尿片的频率，尽量减少让小乐乐的身体暴露在这寒冷的空气里的频率。

木一拿起电炉的电线插头插到了插线板上，摁下了电源开关。通上电的电炉丝发出“呜呜”的声音。电炉丝也慢慢地由乌转红。木一赶紧把尿片捧着烤热，又赶紧关上开关。将微微烤热的尿片给女儿换上。

小乐乐已经醒了。父亲给她换上干燥温暖的尿片，这让她感觉很舒服。虽然她不会说话，但是她还是给父亲投去了感激的小眼神。

看着女儿的小脸蛋上表现出来的舒服的小表情。木一这个做父亲的心里那真是好一个心酸。

“哥。你看小乐乐好懂事。她在感谢爸爸给她换上热乎的尿片呢。”

木一含着眼泪，微笑着说：“小乐乐啊。等爸爸挣到钱了就给你买尿不湿哈。”

两人给小乐乐换好尿片，便回床上捂着。这样的话要暖和一些。

“哥。马上要过年了。”

“嗯。快了。”

“要不，我就不买衣服了。将就结婚的时候买的衣服都还很新。给你和女儿买件就可以了。”

“那怎么能行呢？给你和小乐乐买就可以了。我就不用买了。我穿结婚的那套西服就可以了。”

两人正在商量买过年衣服的问题。

“叮咚、叮咚”。门铃突然又响了起来。

“哥，今天是怎么了？”金百合有些纳闷儿地问。

“是啊。平时都不怎么有人的。今天怎么回事儿呢？”

木一赶紧下了床又去把门打开。

“婆婆。怎么是你啊？”

原来是婆婆又回来了。

婆婆赶紧走了进来。

然后有些警惕地说到：“快把门儿关上。”

“小百合，是婆婆来了。”木一边关上门，便冲卧室里喊到。

金百合听到了，便赶忙下了床，抱着小乐乐出了卧室。

“婆婆你来啦。小乐乐，快看看，是谁来看你啦。是老太来看你了。”

金百合一边逗小乐乐，一边招呼婆婆。此时木一，一边拿板凳给婆婆坐。一边摁下了电源开关。电炉通了电，慢慢地热了起来，大家围坐在一起烤火。

只见婆婆慢慢地从衣兜里摸出一个东西。那是用手帕包裹着一个卷成一团的塑料袋的东西。她慢慢地打开手帕，又慢慢地拆开塑料袋。里面是一卷用橡皮筋拴着的钱。

见状，木一和金百合几乎是同时问道：“婆婆，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婆婆伸出食指，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说道：“这是你妈他们几姊妹，这些年来逢年过节拿给我的钱。一共是4000块。我一直都舍不得用。我看你们实在是太困难了。拿来给你们用。”

两人赶紧推辞。

“婆婆。这钱是他们孝敬你的。你就自己拿着用吧。我们有用的。”

“你们有没有用的。我还看不出来哦。快拿着吧。不要给任何人说。特别是不能让你小舅妈知道了。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两人继续推辞。

“拿着吧。木一啊，这钱也没有好多点儿。就当是婆婆借给你们的。你们现在困难，先拿着应应急。等你们哪天日子好过了，又拿给我就是了。”

木一还想推辞，但是金百合已经把钱接了下来。

“谢谢婆婆了。”金百合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不会接下这钱的。但是，这钱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度过眼下难关的“及时雨”“雪中碳”。

婆婆见金百合接下了钱。心里很是开心。对两人说了一些鼓励的话，便回去了。

婆婆走了之后。金百合便关上电炉回卧室去了。

“小百合，你怎么能把婆婆的钱接下呢？婆婆已经老了，又不像公公一样有退休金。她就只靠大家逢年过节给她一点钱。她还舍不得用。我们怎么能拿来用呢？”

木一有些责备金百合。

“哥。这钱就是拿来用的。婆婆看我们可怜，特意拿来帮助我们。我们要是不接住，怕伤了她的一番心意。而且，我要是不接下这钱。欠着的那些赊欠款怎么付人家？年三十晚，大家都等着拿钱回去过年。老板也有老板的难处，工人也有工人的难处。我们只要记住婆婆的好，早日走出困境，以后多孝敬一下她老人家就好了。”

“可是这些钱也不够付啊？”

“我知道不够付，但是付一点儿，总比一点儿也不付得好吧？你就和那些老板商量，就说全部付是付不完的，先付一些，剩下的一些等过完年再付。”

“有些可以付清的就付清了吧？”

“还是要留一些钱在手里。不然到时候拜新年怎么办？”

金百合不说的话。木一还差点儿把这事给忘记了。“拜新年”，也是西龟的传统习俗，便是指新婚夫妇第一年春节的时候，要给双方直系长辈拜年。也就是给木一和金百合的父母辈及以上的直系长辈拜年。这拜年的礼物也是有所讲究的，烟酒茶要成双，挂面要4把，现在还加了牛奶和水果。

两人一合计，这要拜年的家数还真不少。需要拜17家。烟一条98元，酒一瓶58元，挂面一把5元，茶叶一包20元，牛奶一提38元，水果40元。平均一家450元，预算需要7650元。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拜新年”还成了一个大困难。木一和金百合都被这预算数字给怔住了。

“啊！小百合，怎么办，居然还有这么大的一笔开支等着咱们在。”

金百合苦笑了一下。“哥。没办法。大家都是这样过的。不过还好，实际上不需要花这么多。”

木一还没有明白过来。傻傻地问：“小百合，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哥啊。你真是变傻了。去拜年，怎么说也还会收到拜年红包的。这是规矩，家家都会给的。只是给多给少就看人家的心意了。”

“哦。”

“不过，怎么拜。还是回去老人些商量一下。”

木一拿起钱婆婆拿来的4000元。先去给木门老板付了700元，给地砖老板付了800元，给洁具老板付了500元。并给他们保证剩下的钱过完年便想办法来付。取得了老板们的谅解。

剩下2000元。花了200元给女儿买些新衣服，花了300元买了些“帮宝适”超薄纸尿裤，花了500元给金百合买了件大棉衣和一套保暖内衣。

还剩下1000元。舍不得用，也不敢用了。

好在腊月二十九终于领工资了，而且是涨了工资的工资。那真是一笔“巨款”。木一的工资在原来的基础上涨了差不多300元，已经是1100多一点了，金百合的工资也接近1000了。而且是一月和二月两月连发。

这无疑是给他们的生活注入了一笔强劲的新能量，大大地鼓舞了正在困境之中挣扎的两人。

除夕，木一一家带着拜年的东西先去爷爷家吃年夜饭。吃完年夜饭，爷爷给小乐乐发了200块压岁钱，又给金百合发了200块。

“小乐乐不要走了，就在爷爷家一起守岁吧。”木德钱开玩笑地要留木一一家“守岁”。其实木一的内心里还是想留下来的。但是现实却是，父亲的挽留只是“客套”。家里根本就没有木一一家人住的地方。难道让木一一家人烤通宵的火么？

“小乐乐，给爷爷奶奶说。还要去公公婆婆家耍一下。耍了，我们要回城关去。等过两天又来耍。”

金百合蛮聪明的。她假借小乐乐的口，告诉小乐乐的爷爷奶奶，自己家今年既不会在爷爷奶奶家“守岁”，也不会在公公婆婆家“守岁”。这样，两边的都不得罪。

来到金家大路，耍了一会儿。吃过年夜饭。木一便和岳父岳母商量怎么“拜新年”。岳父岳母便给了木一和金百合一些指点。

木一一家便起身准备回县城。岳父岳母和小庆赶紧挽留。金百合便说：“爸爸、妈妈，我们今年才买了房子。第一年，不好让它空着。我们一家还是回去睡。等初二的时候，又过来耍。”

岳母赶紧给小乐乐发了400块“压岁钱”。又取了一个火腿、一挂腊肉，还有一些香肠，一些萝卜白菜等等，给两人装了满满的一口袋。临出门的时候，又想起来，忘了拿汤圆粉和洗沙。又赶紧返回去提出来，拿给木一。

金百合和木一的心里，那真是有些感激涕零啊。

“小乐乐，给公公婆婆舅舅说再见。”

“再见哈。小乐乐。明年又来婆婆家耍哈。”

车一开，金百合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到了县城，下了车。东西太重了，金百合背着小乐乐也使不上劲儿。又怕口袋上的油污把衣服弄脏了。此时也没有人力三轮。木一只好把外套脱了，拿给金百合抱着。自己把口袋抗在肩上。

到了家。放下东西。木一又赶紧跑下楼去，在路边买了一些鞭炮烟花拿回去，准备凌晨“接天”时用。

“哥。我们还是做点年夜饭吧。”金百合提议。

“好的。你背着小乐乐，负责指挥就可以了。其他的我来做。”

“哥。快穿上衣服，不要弄感冒了。”

“我还热得很呢。”

“别逞强了。快穿上。”木一接过金百合递过来的外套，拿到卧室放下，穿上一件旧衣服。出来便开始做年夜饭。

很简单的年夜饭，便是木一金百合小乐乐一家人的第一次“年夜饭”。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便回床上去耍。等到凌晨，木一家“接天”鞭炮声和着千家万户“接天”的鞭炮声响在一起，噼里啪啦，震耳欲聋。新的一年来了。

“哥，新年快乐。”

“小百合，新年快乐，小乐乐新年快乐。”

大年初一木一一家去天皇庙逛了逛庙会，因为人太挤了，又是烟雾缭绕，便早早地回了家。把初二“拜新年”的东西准备好。

大年初二，早早地便去拜了婆婆和小舅家，回来上楼拜了三舅家，又拜了大姨娘家和二大爷家，方才赶去金家大路，拜岳父家，和挨着的大爷家、三大爷家、田二姐家，又赶去瓦塘拜大嬢家。因为“拜新年”走得人家太多，加上大家也要回自己的“娘家”拜年，所以都是不留吃饭的，发了“红包”，改天再请吃饭。

这大年初二可跑得马不停蹄，实在是太累。下午赶回城关又准备好初三“拜新年”的东西。

初三一早，赶到瓦塘，先拜小乐乐的爷爷奶奶。然后又拜木一的奶奶、幺叔，然后又赶到下塘去拜木一的公公小婆婆、大舅家、小舅家，拜完又风风火火赶到龙中去拜木一的二姨父家。

这“拜新年”一路拜下来，有些红包给的多点，有些红包给的少点，总共收了4000多，将收到的红包和买东西的开支一抵消，实际上只是开支了2000多一点儿。这让木一和金百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年关”和“难关”，总算是这样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