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金百合背着女儿匆匆挤上了公交车，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的木一，提着包袱站在了公交站台上，并没有跟上车去。他知道金百合这是在耍脾气。既然她要气冲冲地回娘家去，就让她回去吧。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吃的。

公交站向着大塘方向开去。木一有些失落，又有些沮丧地提着包袱回了家。进到屋里，木一直接把包袱扔到了客厅里，竟然忍不住踢了包袱几脚……也不知道他和这包袱较什么劲儿。是在冲包袱发脾气？还是在冲自己发脾气？

随便你踢，反正包袱也不会说话，也不会反抗。踢了几脚，木一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停了下来的木一，也算是发泄完自己的不快。他渐渐地冷静下来。打开包袱一看，里面装的是金百合带回的换洗衣服，还有被套床单。这下，他完全没有脾气了。像极了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蔫了。

想着妻子，想着女儿。木一慢慢地捡起衣物，那拿到卫生间里去洗。洗完之后，赶紧拿着抹布，到阳台后面去把晾衣服的竹竿抹干净，然后把衣服裤子、床单被套晾晒好。

做完了事情。木一也没有什么心情做饭吃。就拿了个小凳子，静静地呆坐在阳台上发呆……

金百合背着女儿下了车，回到娘家。

“妈。我回来了。”

“木一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呢？”

张学芬见女儿只背着小乐乐回来，觉得奇怪。

“他在忙。”金百合不想将自己刚和木一吵架的事情告诉母亲。怕她担心。

“那有这么忙哦？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啊？”

“不知道他的啊。一天到黑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来来来，让婆婆看看我们小乐乐。”

“小乐乐，快叫婆婆。”

张学芬一边从后面抱着小乐乐，金百合一边解开背带的带子，将女儿放给母亲抱着。

“百合你们回来了哈。”金崇明刚一进屋就看见了女儿和小外孙女。

“小乐乐，快看，是谁回来了啊。快叫公公。是公公回来了。”

金崇明走上前，逗了逗小乐乐。

“乐乐爸爸怎么没有上来呢？”

“他在忙。”

“给他打个电话，喊他忙完了上来吃饭吧。”

金崇明叫女儿给女婿打个电话。随后骑上自行车便要出门去。

“来金，都要吃饭了。你还要哪里去啊？”

“我去趟瓦塘，买些卤菜回来吃。”

张学芬见女儿并没有给女婿打电话。便敏感地意识到这两人肯定是吵架怄气了。

“怎么了？吵架了啊？”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我骗你做什么啊？”

“既然没有吵架。你爸爸叫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打呢？”

“不想打。要打你打吧。反正我是不会打的。”

张学芬摇了摇头，便走到电话旁边，拿起听筒，按下木一的电话号码。

已经呆着得迷迷糊糊地的木一，突然被电话铃声惊醒了。一看，是岳父家的座机电话。赶紧接了起来。

“木一啊。忙完了吧？”

“妈。忙，忙完了。”岳母的问话，让木一有些窘迫。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到。

“忙完了啊。快赶个车上来吃饭吧。我们等着你哈。”

“妈你们吃吧。我已经吃过了，就不上来了。你们不要等我了。”木一出于维护自己脆弱的自尊心，便慌说自己吃过了。也不打算去金家大路。

听见女婿这样一说，张学芬心理便更加肯定。女儿和女婿肯定是吵架了。此时两个人可能都还在气头上。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随手把电话给挂了。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盲音，木一也把手机挂了。只是挂手机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不小心便把手机关机了。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许是蜷缩着坐得太久，木一的身体有些僵硬。他缓缓地走到卫生间，上了个厕所。便回卧室睡觉去了。

这金崇明兴冲冲地买了一些卤牛肉、卤猪尾巴和凉拌猪头肉，又买了一箱啤酒。回来遍问：“你们给木一打电话没有？”

张学芬回到：“打了。”

“那等他一起回来才吃饭哈。”

“爸。别等了。我饿了。我们先吃吧。”

“我们先吃吧。”

金崇明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妻子。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古怪。

三人吃了饭。坐在堂屋里看电视。这时，堂哥开良走了进来。

人还在院坝里，这大声的招呼就传到了堂屋里。

“幺叔啊！在家吧？”

金崇明一听是堂侄开良。连声应到：“开良啊！在哦。吃饭了吧。”

话声还没有落，开良已经走进了屋里。

“幺叔，幺叔，他大嬢，你们才在吃饭哈。”

张学芬赶紧站了起来，准备去给开良拿碗筷。

开良赶紧制止。“幺婶。你坐到。你坐到。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啊。再吃口菜吧。”张学芬说到。

“来来来，喝瓶酒。”金崇明递了一瓶啤酒给开良。

“哟。小乐乐，喊舅舅啊！”开良接过啤酒，还不忘逗一逗小乐乐。

“他大姑爷呢？”开良没有看见木一，便问了句。

“哦。大哥啊。他还在忙。没有上来。”金百合赶忙回到。

开良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紧接着便说到：“他们确实是忙。听那些拉碳地说。这段时间查得又严了。他们都不敢去拉碳了。”

“是不是哦？”金崇明呷了口啤酒问到。

“幺叔。你还不知道啊？碳都又涨价了。而且还不好买得很。我刚才从门口路过，晃眼看到他大嬢站在院坝里耍。我还以为他大姑爷也上来了。这不，刚吃了饭，就过来了。准备问问他，想不想得到点儿办法帮买点儿煤炭。”

“哦。不知道啦。他又不是国土局的，怕是没有办法吧？”张学芬似懂非懂地回答到。

“幺婶。这个你就不懂了。他们安监局的权力大得很。这些矿山的安全都是他们在管。只要他大姑爷出面说句话，那些煤矿老板咋个都要卖他个面子的。”

金崇明听出来了。这开良是来找木一帮忙买煤炭的。他不敢应承。也不好硬把侄儿拒绝了。便说到：“晓得他的呢？要不等他上来了，你再问问他。如果不为难的话，这个忙他怎么也会帮你的。”

“不为难，一点儿都不为难。人家出什么价，我们就出什么价。”开良赶紧说。

张学芬觉得奇怪。“开良。既然这样，那你直接去找煤炭老板买就是了啊。”

开良见幺婶这样说便把苦衷讲了出来。

“幺婶啊。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这煤矿有好有撇。好的煤矿就是那些硬碳、花碳，发热量高、泥份少，又好烧，又经得少，比较熬火。哪怕价钱高点儿，也还是划算。撇的呢，这个莫法说了。既不好烧，又浪费钱。价格看上去便宜一些，实际上划不来。你幺婶晓得的，这酒一烤起，火力上不来，又影响产量。关键是我们自己去买，一来人家不一定卖好碳给你。二来，有些师傅也贼得很。就算你买的是好碳，半路上他给你掉包了。或者给你换掉半车好碳，混上半车撇碳。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金崇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往些年自己也吃过这样的亏。后来自己交了些靠得住的拖拉机师傅，这碳的质量才总算有了保证。

开良和金崇明碰了一下酒瓶。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要不。幺叔，你给他大姑爷打个电话。问哈他。看看这个事情有没有点儿办法。”

金崇明摸出手机，便拨打木一的电话。结果怎么也打不通。因为木一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打不通木一的电话，金崇明心里有些不悦。但是，面子上还是要顾着。

“他可能在忙。没有听到电话。等他忙完了，我再诶他打。”

“要得。先谢谢幺叔了哈。幺叔、幺婶，他大嬢。我先回去了。等他大姑爷回话了，你们就给我说哈。喊他咋个都要帮这个忙。”

睡了一阵，这木一给饿醒了。可能是低血糖了吧。木一只是感觉头晕晕乎乎的，浑身没劲儿。起来想弄点儿开水冲点儿白糖水喝。结果，暖水瓶里空空如也。

木一叹了口气。趿拉着鞋，来到厨房，拿锅接了点儿水，放都燃气灶上，打开液化气开关。准备煮点儿素面来吃。

木一从厨房的窗户望出去。一看，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尽了。他想看看几点了。赶紧去床头拿手机。哦。都关机了。开启手机。一看，都晚上8点过了。难怪自己会感觉这样饿。

吃了素面，木一的胃充实了一些。再喝了些面汤，木一觉得舒服都了。站在客厅的窗户边，望着楼下各家店铺的灯光，还有对面楼上家家户户的灯光。木一的心情顿时，又低落了下来。

他想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了。

木一拿起手机，摁着金百合的电话号码。刚刚摁完。他又赶紧挂了。

这金百合呢，自己在娘家好吃好喝美美地吃了一顿。但是，她的心里还是牵挂着自己的老公。不知道他吃饭了没有。一想到老公的吃饭问题。她的心便软了下来。但是，转念又想到他居然不管不顾自家经济情况，还去喝酒打牌，把本就不多的钱给造没了。又觉得他太可恶了。

“学芬。我去三大爷家那里耍一哈。”金崇明忙活完后，便给张学芬打了声招呼。他这是要去自己三哥家打麻将耍去了。

“去啊。不要打太晚了。早点回来哈。”张学芬知道老公这是要去他三哥家打麻将去了。昨晚还赢了800多块钱，把金崇明高兴得，半夜回来还讲个不停。

“嘿嘿嘿。那我去了哈。”

“带好钥匙哈。晚上我可不起来给你开门的。”

金崇明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带好得呢。”

见丈夫出了门。张学芬看着眼前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女儿，有些心疼地问到：“你们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她没有欺负我。是他和朋友出去打牌喝酒，我生他气了。”

“这男人出去打牌喝酒很正常的啊。你生什么气啊？”

“我怎么能不生气啊。他把家里的生活费都输掉了。”

“哦。那这就不对了。没事打点儿小牌，喝两口小酒，娱乐娱乐。也没什么。但是，把生活费都输掉了就不对了。”

金百合不想继续和母亲讲下去。便说累了，起身洗漱然后去睡觉了。

但是，由于走得匆忙。也没给女儿带尿不湿。这女儿已经把裤子尿湿了。金百合没有办法，还是拿起手机给木一把电话打了过去。

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前，看别人家的灯火的木一，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一看，是金百合打来的电话。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赶紧把电话接通了。

“喂，小百合，气过了啊？对不起了哈。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好。我错了……”

“听着老公在电话里不停地赔礼道歉又认错。”金百合有些想笑。但是她又忍住不笑。骂了句：“嬉皮笑脸的家伙。”

听见金百合说话了。木一心里那真是高兴。

“好老婆，吃饭了吧。”

“早就吃了。你吃了吗？”

“我也吃了。对了，你打电话什么事呢？”

“喊你给你女儿拿尿不湿来。”金百合大声地在电话里说着。吓得不知所以的小乐乐盯盯地望着她。然后，“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金百合见女儿哭了。赶紧说：“快点儿拿来。我哄乐乐去了。”便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木一拿起尿不湿便出了门。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公交车上大塘了。十字路口到是有出租车，但是包车又太贵了。自己也没有钱。

木一只好来到顺中巷，从婆婆家借了一辆自行车，又借了一只电筒，往大塘骑去。

夜色下的群山仿佛一只只巨大的怪兽。马路上偶尔有车辆开展雪亮的车队呼啸而过。车灯一晃而过，木一的眼睛会暂时陷入炫盲状态。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只能停下车。等眼睛再次适应了黑暗，才继续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照着前进的路，继续向大塘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