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黄金周放假期间,天气晴好。大家暂时放下了工作的烦恼,或邀上三五好友把酒言欢,或带上家人回乡下走亲访友,或出门旅行放飞自我……都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假期。
木一一家也回到了大塘乡下,看望两边的父母。
在新市大街逛了逛,看了看父亲大人和俊哥儿的生意,都还不错。俊哥儿还踌躇满志地表示,等再挣到一些钱,他就去买辆面包车来搞运输。这样的话,无论天晴下雨帮客户送饲料就不怕被风吹雨淋日晒了。另外,空车的时候还可以载客挣点儿“油钱”。
当然,俊哥儿还是没有忘记向大哥大嫂借钱。父母自然也和俊哥儿所想的差不多,帮着俊哥儿向木一一家借钱。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木一一家所欠的巨额债务。
“大哥大嫂,听说你们都涨工资了。你俩的工资收入加起来一个月也有四五千了吧!你们就借个两三万给我,实在不行借个万把块钱也可以啊。”
“俊哥儿啊。我们是加了一些工资。但是,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们买房子、装修房子,都是借的钱,现在都还欠着一屁股的账。每个月除去最基本的生活开支,都把钱节省起来还账了。实在是没有钱借给你啊。”
听到大哥大嫂不借钱给自己。俊哥儿虽然表示理解,但是因为客观上没有帮上自己的忙,心里还是有一些不那么痛快。酸溜溜地说了一句:“那你们慢慢耍哈。我去忙了。”说完骑上摩托车一溜烟儿便去忙了。
剩下木一和金百合带着小乐乐,尴尬地站在他们的门市边。
“当大哥的要有当大哥的样子。俗话说,大风吹大树,有事找大哥。你参加工作了,有了稳定的收入,旱涝保守。一天坐在办公室里,又不吹风,又不淋雨。人家俊哥儿挣些钱,好辛苦嘛。风里来,雨里去。连耍个朋友的时间都没有。你们虽然是带了点儿账。但是毕竟要付利息的就那么几万块。拖个一年两年还也没得啥子,大不了年底时把利息还掉,又继续贷。这俊哥儿,有这个想法。我们都应该想办法支持他。你们说是不是啊?”
父亲大人的一席话说得木一和金百合很不自在。似乎他们不帮俊哥儿就没有大哥的样子了。
“当大哥大嫂的,不要只是光顾着自己过好日子。还是要考虑着帮扶一哈兄弟姊妹些。”原来是母亲大人给父亲大人送午饭过来了。
母亲大人把饭盒递给了父亲大人,便要来抱小乐乐。
“哟。小乐乐,一段时间不见,又长高了哦。来,奶奶抱抱。”
小乐乐很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奶奶。往金百合的怀里缩着小身子。
金百合准备把小乐乐递给奶奶抱。小乐乐突然“哇”地一声便哭了起来。金百合赶紧哄小乐乐,不让她哭。
海万秋见小乐乐不让自己抱,当着街上的人她有些尴尬,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便又想去抱小乐乐。
“乖了。小乐乐,来奶奶抱你去买糖吃。”
小乐乐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又崩溃了,哭得比先前更伤心。
“哼。不要奶奶抱就算了。我还不想抱你呢。”也不知道海万秋说的是赌气话,还是心理话。这话,让木一和金百合听上去特别刺耳。尤其是金百合。她一下又想起了往日种种,心理顿时起了一些变化。
“爸啊、妈啊,你们两个老的都在这里。不是我们不帮,我们也很想帮啊。但是,我们目前确实是没有这个能力。我们确实是加了些工资,但是一家人还要生活。人情来往也要开支。都是省吃俭用的过日子。为的就是能省一点儿,就省一点儿。希望早点儿把所欠的账还掉。”木一想给自己的父母解释自己不是不想帮忙,而是自己确实困难,帮不上忙。
父母没有吭声。金百合抱着小乐乐在一边玩儿。小家伙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已经十个月了,力气蛮大的,特别好动,似乎是想学会走路了。金百合把她放在地上,她竟能站立一小会儿了。
“现在我们家就像一棵正在生长的小树苗。看上去是有了几根小树枝,几片小树叶子。你们现在就这样逼我们帮忙。那无疑是在攀折我们的小树枝、小树叶子,看上去并没有给你们带来多大的帮助,但是对我们却有很大的影响,甚至是致命的。倘若等我们成长成了大树子。到了那个时候,随便折上一根小树枝,那也比现在整棵树都折了还要得到的多啊!”
木一在用一个不太贴切的比喻表达自己的想法。父亲大人端起母亲大人送过来的饭,准备吃。但是,虽然是出了太阳,因为气温其实已经下降了的原因,饭菜已经凉了。他端到对面金表叔家去热了。
“你们肚子饿了吧?要是饿了的话,自己回去热着吃吧。我还要去田里看看。”
母亲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木一他们饿了就回屋里去热饭吃。她要去田里看看种下的冬油菜生长的情况。家里已经把租出去的田地收回来种了。
“奶奶啊,你去忙吧。不要管我们了。我们等一下到她婆婆家去吃。”
金百合赶紧告诉海万秋,他们不在这里吃饭。
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木一他们家回大塘来,就很少在瓦塘吃饭了。几乎都是在金家大路吃饭。哪怕是下到瓦塘来耍,也是耍了,估摸着要吃饭的时候便回金家大路去了。然后,如果不是当天要回县城的话,也是夜宿在金家大路。这个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只有金家大路才有他们住的床。瓦塘没有。
木一有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状态。他觉得内心深处,最基本的原因,可能就是每次到瓦塘来,父母兄弟都是在抱怨生活的困难,然后又都是在埋怨他们没有为家里出上一份力。不知道是瓦塘家里选择性地忽略了木一他们家面临的困境处境,还是他们的心态有了什么变化。反正,到了这里通常都是满怀期待地来,不欢而散地去。
再加上生活中的各种琐碎,便让木一一家从内心深处产生了不占他们一丝一豪的观念认识吧。而在木一个人的视觉,也觉得在金家大路吃饭,哪里不缺他们一家三口的饭食。而在瓦塘吃了一口,他们便少了一口。
只是当一种认识变成一种观念,这种观念便会成为一种行为,这种行为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习惯。而这种习惯一旦形成了,便很难再去改变。
虽然木一已经认识到这个习惯只会将自己的家庭和父母的家庭之间的鸿沟越拉越大,他也试图去修复和缩小这条鸿沟,但是他的所有努力,在现实里都是脆弱不堪的,也是没有成效的。以至于到最后,他也放弃了这种努力。
等父亲大人把饭热好过来。木一和金百合给父亲道了别,背上小乐乐便回金家大路去了。
“你们不吃饭啊?”父亲大人问了句。
“不了。他婆婆他们还等着我们在。”金百合回了一句。
“爸、妈,那我们上去了哈。”木一说了句。
“哦。那你们慢慢去哈。”
“小乐乐下次又来奶奶家耍哈。”
一路步行来到金家大路。木一和金百合发现,一段时间没到大塘来,公路两边已经修建了许多房子。
“爸,公路两边什么时候都修了这么多房子啊?”
“就这段时间修的。”
“应该没有手续吧?按道理不可能同时批这么多的建房申请的。”
“有啥子手续哦。都是没得手续的。等哪天县上来查到了啊。再交点儿罚款,补个手续就可以了。”
“那不怕被县上要求拆除掉啊?”
“怕啥子哦。那么多家的,法不责众。修得好好的房子,怎么能说拆就拆得掉呢?你们没有看到县城里也是这样干的啊?”
“没有哦。县城管理严哦。”
“严个啥子哦?听说县委那一圈,还有五一桥下边那一坝,打虎沟那一转转都修满了房子。就连你们那商业街的楼房顶上都戴满了帽子。”
“哦。是的哦。就连三舅那么胆小怕事的,他都把楼顶加了半层,修了两间房出来。”
“这个我还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呢。不信等回去了,你到三舅家楼顶去看啊。”
在金家大路耍了几天,实在是不怎么好耍。木一一家便回县城去了。临行前,岳母照例给他们拿了一些肉和菜。
回到县城,刚到了楼下,便碰见三舅妈回来。
“哟。小乐乐,去婆婆家耍了回来哈。”
小乐乐见到三舅婆,高兴得很,咿咿呀呀叫着,便伸出小手要让她抱。
“来来来,小乐乐认得到三舅婆了哈。”说着,三舅妈便把小乐乐抱了过去。大家便往楼上走。
到了木一家门口。
“小乐乐,走到三舅婆家去耍。三舅婆请你吃糖糖。”
“啊、啊、呀啊”小乐乐似乎听得懂一样。
“哥,那我们先上去了。你把东西放着,捡点儿菜上来哈。”
“好的。”
“捡啥子哦捡。木一,不要拿哈。屋里什么都有。她婆婆家拿给你们的,你们自己留着吃哈。”
木一开门进屋,放好东西。捡上一些新鲜菜拿上五楼去。见三舅妈家屋门打开的,但是没有人,将菜放到厨房里,便退了出来。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小乐乐的笑声从楼顶传了下来。
赶紧上到楼顶。
哇!禁不住发出一声感叹。楼顶已经不像楼顶了,倒像是一个花园。
只见三舅家已经把楼顶一半加建了两间小平房,又把剩下的楼顶沿着女儿墙修了一圈低矮的花台,里面种上了许多花花草草。在楼口旁边又修了洗脸池和拖帕池。楼顶中央还砌了一张石桌,摆上了水果和茶杯,石桌周围摆上了三个独凳。确实是一个,休闲的好地方。
“三舅妈。你们把楼顶改成这样不怕啊?”
木一为三舅妈的“违章建筑”担忧。
“怕啥子哦。你看对面楼。”三舅妈提示木一。
木一便走到楼边,站上花台,扶着女儿墙观看。
“哥。你小心点儿,别掉下去了哈。”金百合赶紧提醒木一,生怕他一不小心摔掉下去,那就惨了。
木一笑了笑。“不要担心哈。我还没有到想不开的那一步。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确实是整个商业街的楼顶都添了砖,加了瓦,戴上了帽子。尤其是有几处楼顶更是修建的漂亮。仿古建筑的楼阁亭台,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很上档次的感觉。
“哟。还有仿古建筑呢。都不知道是那家这么有钱。”
“这你都不晓得额。那是人大茅副主任家,还有县医院江院长他们几家的。所以,我们一点儿都不害怕。要拆大家一起拆。如果他们的拆不了,凭啥子拆我们的呢?”
三舅妈的观点,其实代表了很多跟风修建的人家观点。这便是一种风气,一种潮流。这样的结果,便是大家的胆子都变得大了。以至于,谁家要是不在楼顶搭建个什么东西,反倒是成了异类风景。
看着眼前的景象,木一心里五味杂陈。也许大家做得都是对的吧?即便是不对的、不合理合法,或者合理不合法的,做得人多了,便也就成了一种普遍正常的现象。只是,有些东西也在无形之中丢失了。让大家产生了一些错误的扭曲的认识。似乎是谁老实本分,就活该谁傻谁吃亏。
楼顶本来应该是大家晾晒衣服、逃生避灾的一个设施,现在就这样“名正言顺”地变成了顶楼人家的私人财产了。木一因为楼顶是自家三舅妈家,也不好说些什么。但是二楼三楼的住户便颇有微词了。以至于最后,三舅妈家和二楼三楼的住户就互不招呼了。
这也算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吧。大家似乎觉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害,但是又没有什么维护自己利益的方式和渠道,便只能采取断绝外交互不理睬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也引发了在西龟买房,顶楼的房价反而比其他楼层的价格要高的怪现象。当然也有在买卖房子的过程中提前协商好楼顶“归属权”的。这便是开发商把大家的利益出卖给了顶楼购买者。
好在西龟的日照还比较充分,大家晾晒衣服被子,在自家阳台上基本上就能够满足需要。所以矛盾也不是那么特别尖锐。哪怕是需要安装太阳能热水器,顶楼的人家也是好生配合其他楼层的住户。这样一来,大家也算是相安无事。只是,邻里之间心里却始终是有了那么一层隔阂。
木一和金百合,还真是又认认真真地围着县城的角角落落转了几天。这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这县城周围一时间竟然冒出了许多私人建房。
而这些住房,也不是通过什么“招拍挂”取得土地使用权的,而是直接从老百姓手里买地建设修建的。这些人有机关干部,也有普通群众,但是基本上都不是汉人。
在打虎沟上去一点儿的一处建房现场,木一居然一眼便认出来,正在指挥修建的不是别人,正是监察局的王拉哈。看样子占地面积还不小,估计应该是有一亩地的样子。除了修有一楼一底的正房,还修建的人车库、杂物间,假山、鱼池、花台等等。
这着实让两人感慨不已。西龟确实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两人也去问了一些土地,但是交通方便的已经被这些人给圈占了。如果想要买,就只能付出三五万一分地的代价,这是两人所承担不起的经济负担。
剩下的一些被圈占围困下的地,价格倒是便宜,也就一两万一分,但是却要挨着交“买路钱”,简单算了算,最少的一块地的“买路钱”也要交八家人,一家给五千,算下来也是承担不起的。
然后再算上修建的成本,还有承担的“违建”被“拆除”的风险成本。木一和金百合两人便打心眼儿里彻底死了这条心。要放弃走买地建房的这条“发财路”,其实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毕竟有那么多人正在这样做。但是考虑到所需要承担的巨大风险,甚至是面临的危险。两人便也想通透了,这条路,也许只适合让那些有本事的人去走。他们没有这个本事,不适合走。
放完国庆节假,上班之后,西龟县便收到了京山州的关于对西龟违建乱象的通报。据说通报的措辞十分严厉,要求西龟县立即开展违建乱象整治。
这一时间让西龟的工作陷入相当被动的局面。于是县上便成立了整治工作组,联合了建设局、城管局、国土局等部门开展整治。
但是,因为牵涉面实在太大了,实在处理不下去。也可能是有一些出于同情的成分吧?毕竟修建好的房屋要是统统都给拆除了,又将给老百姓造成很大的经济损失,还会制造出很多信访问题。
于是乎,便采取了一项“折中”的办法,对已经建好了的实施处罚。凡是以后再建再犯的,一律拆除,还要继续处罚。
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站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立场,便会有不同的看法和平价。谁又能够真正说自己看清楚看透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