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儿这一觉睡了很久,不知道有人千方百计的想找到她。
山脚下的小镇,清晨的阳光很是轻盈。
宇文译伏在床榻前刚刚醒来,就看见奕儿安静的睡颜。
晨光洒在她的脸上,就像是镀上了一层光芒,她的脸色很苍白,就像是羊脂玉。
“咳咳,别盯着看了,老夫说了得多睡上一会,这会知道心疼了?早点怎么不好好照顾夫人?”
门外的老大夫进来了,开始唠唠叨叨。
“你夫人的身体太过于虚弱,气血亏损的厉害,你呀既然疼惜自己的夫人,以后啊好好照顾着,看你们也是个大户人家,多给她吃着鹿茸啊人参啊燕窝啊之类的,多补补。”
宇文译勾唇笑笑,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先生不是说在下的夫人膝盖上的伤有些发炎了,那现在可好了?”
老大夫道:“好了没好,你自己不会看呐?”
宇文译语塞,心里道,人家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此行非君子。
然后伸手把奕儿的寝裙轻轻拉到膝盖微微往上一点。
“还好还好,已经结痂了,”宇文译有些欣慰,朝老大夫道:“参汤可熬好了?”
老大夫点点头,感叹道:“多亏你这两天去挖的人参,否则这姑娘一直昏睡着说不定就真的睡过去了。”
宇文译心里一惊,颇有些心疼,不知道这姑娘以前是吃了什么苦。
一想到那夜里她被狼咬着的情形时,宇文译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刚熬好的参汤泛着热气,宇文译接了过来,动作轻柔的把奕儿扶了起来,然后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的把参汤往那樱唇贝齿里喂。
这家医馆就在小镇的中心,这个时候已经可以闻到镇上的烙饼香味了。
宇文译常年在沙场征战,看过沙漠里的黄沙连天,也看过塞外的八月飞雪,这样温馨闲适反而让他觉得弥足珍贵。
老大夫边捣药边碎碎念道:“我听说咱们北朝的战神啊又打了胜仗,这几日班师回朝呢!嘿嘿,回朝时还会路过我们小镇呢!”
宇文译小心翼翼的把参汤往奕儿嘴里喂,然后明知故问道:
“战神?北朝的战神?谁啊?”
老大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北朝三皇子宇文译喽!”
宇文译抬眸,冷冷清清道:“大夫失言了,新帝登基时就封他三弟为逸城王了,你此番称呼三皇子可是对新帝大不敬啊……”
还没等大夫回答,怀里的人突然醒了,费力吐出几个字道:“北朝有新帝登基了?谁啊?”
宇文译一见奕儿醒了,不由大喜,神色一下子俊朗起来,道:
“你终于醒了!”
奕儿抬眸,神色清冷,问道:“你们刚刚说北朝新帝登基,可是真的?”
宇文译挑眉:“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所以新帝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额,新帝是二皇子宇文贺啊,你这是一直在哪隐居呢?”宇文译见她醒来,不由开心的说笑,然后道,“来,把参汤先喝完。”
奕儿垂眸,心里疼的发酸,也只能感叹三年沧海桑田。
怪不得南风能找得到她呢,原来是宇文贺登基了。
宇文译察觉到奕儿的情绪变化,正要问,旁边的老大夫就来了口。
“我说啊,夫人,尽管您这相公确实是没照顾好您,但是您这一病啊,可是他一路抱您急匆匆的来到这医馆,这两日您用的人参还是您相公亲自上前挖的呢!”
奕儿愣了愣,猛地被参汤呛了一下。
宇文译慌忙给她顺气,脸有些红。
老大夫秉承着月老的原则,继续道:“夫人啊切莫再呕气了,您这身子本来就虚弱的紧,可别再乱跑了,您说您这一生气跑到深山老林里可不得把您相公急死了?”
宇文译朝老大夫咳嗽起来,老大夫以为他这是让自己出去,给二人制造点私人空间,便笑眯眯地退了出去。
宇文译:“……”
奕儿:“……”
“哪个,在下当时只是觉得深更半夜抱着姑娘来寻医,于情于理都对姑娘的名声不好,所以便出此下策了。”
宇文译义正言辞,说的甚是合情合理。
奕儿点头,淡淡道:“那你怎么不说你是我哥哥?”
宇文译一噎,有些说不出话来,然后尴尬道:“额,鄙人容貌粗鄙不堪,姑娘貌若天仙,如果说是鄙人的妹妹,怕是无人会信。”
奕儿听了这话,侧眸去看宇文译。
眉宇浩然,眸光奕奕,轮廓精致,一张容颜惊为天人,身上贵气不凡,晨光的映衬下,眉目如画。
如果说宇文贺温润妖冶,清风傲骨,他走来,像是冬日素雪连天又带着红梅。
那宇文译则气宇轩昂,洒脱不羁,他走开,像是春日清澈暖阳又带着菩提美酒。
奕儿摇摇头,认真道:“公子说笑了,公子是在下来长安城后见到过最好看的人了。”
宇文译有些受宠若惊,立即红了脸,然后道:“姑娘也是在下平生所见中最好看的姑娘!”
奕儿没有笑,微微颔首朝宇文译道谢:“多谢公子这几日里对在下的照拂。”
宇文译抬眸,心里不禁感叹眼前姑娘生的一副绝色皮囊,尤其是这双星辰明眸,似泣非泣,似含情却清澈,眼皮双叠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若是上了粉装,必然甚过繁花似锦。
若是笑上一笑,定然美过了十里荷塘。
可惜了,宇文译没见这姑娘笑过。
“是在下应该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才对,”宇文译唇齿轻启,然后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啊?”
奕儿抬眸,淡淡道:“无名无姓,无家可归。”
宇文译愣住,有些尴尬,想来是自己不够诚心,想了想,决定先自我介绍一番。
奕儿知道他欲说什么,便抢先一步说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如今恩情两清,便也不必牵扯过多了。”
参汤渐渐凉了,宇文译浑身一僵,心里也凉凉的,然后笑道:
“萍水相逢便是缘,姑娘于我是救命之人,在下无以为报,怎敢连恩人的芳名都不记得呢?”
奕儿心里叹了口气,既不想随口编一个,又不想实话实说。
她自然也明白宇文译的这番心思,想了想便道:“不是在下不解风情,只不过小女子已经为人妇,若是犯了七出之条,便是罪过……”
宇文译愣了愣,只觉得晴天一道霹雳,劈得他外焦里嫩。
他身披北朝战神的荣光,有人费尽心机想做他的枕边人。
只是他云淡风轻惯了,感情上的事随缘,只求书中说得一见倾心,携手到老,如今恰逢一人,命运就跟他开了个这种玩笑。
宇文译突然就有些委屈不甘,就像是准备打一场硬仗,精心布局,然而还没打就已经注定失败了。
“不知……不知是谁有幸娶了姑娘啊?既然娶了姑娘为何没把姑娘照顾好呢?”
宇文译的声音嘶哑苦涩,人一下子就没了刚才的神采奕奕。
“夫君对我很好,只不过他事务繁忙,”想了想,奕儿又道,“此次上山就是想去穿过这片森林去寻夫君。”
宇文译垂眸,心里酸酸的,不顾危险去寻夫君,想必也很恩爱吧……
“敢问姑娘的夫君在何处?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把姑娘安全送到姑娘的夫君那里如何?”
“就不劳烦公子了,是我考虑不周,若是夫君知道我如此涉险,定然也是要怪罪的,明日我便要启程回去了。”
宇文译抬头,皱眉道:“明日吗?可姑娘的身上还有伤。”
“无妨,公子想必也是身份不凡之人,若是因为在下耽误了太久,岂非罪事?”奕儿抬眸,清清冷冷的声音,不给人留一点念想。
宇文译有些神伤,眸子里像落了一层霜雪。
奕儿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依旧冷若冰霜。
她在想,回到长安又该去哪里呢?或许,宇文贺的人很快就会找到她,然后呢?
找到以后,杀了她?或者再囚禁起来?
她不敢随意去想曾经的回忆了,因为无论是三年前美好快乐的,还是这三年生不如死的,稍稍回忆起来一些,她就忍不住泪流满面,或者恨不能自已。
宇文译走出屋子的时候,神色灰暗,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他想了想,离军第五天了,本来是给大军探路的,谁知就遇上了狼群。
每个大军都会有探路的兵,不过探路者十之八九都是炮灰,一开始宇文译带兵的时候,是为了凝聚军心,亲身探路。
后来,则是因为他喜欢这种孤身探险的感觉。
四年了,他都没有回过长安了,从太子谋反被明景帝赐死,他因为为太子求情被牵连后带兵镇守北疆。
再到宇文贺谋权篡位登基称帝,他被封为逸城王,中间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