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回忆清晰还是梦境真实，她记得她杀了狼王后，那种激动澎湃的心情。

那时候，好像就是为了见证这份荣光一样，叔父叔母带了很多的东海兵将，一时间，东海小郡主名声大噪。

东海的人都称赞顾家一双儿女，文武全才、如玉如璧，顾家双璧的美名由此而来。

上天对他们这一对兄妹确实是十分偏爱的。

家世高贵富沃、父母宠爱万千、样貌万里挑一、才情美名远扬……

上天似乎把可以用得上的美好词藻都给了他们，让人觉得上天偏私不公。

然而境遇一转，风云变幻，上天用最残忍的方式昭告天下他的公正无私。

奕儿昨日睡的晚，今日足足到了午时才幽幽转醒，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二小姐醒了？大少爷吩咐过了要您好好休息，是以奴婢没有叫您。”丫鬟一见她醒，便笑眯眯的来服侍。

奕儿摇摇头，脑中还是梦境里她杀了狼王时笑靥如花的模样。

丫鬟端来浓茶和盐给她漱口擦牙，然后打来温水让她洁面。

“小姐今日不如穿这件月华裙吧，最能衬起小姐仙子一样的气质了。”说着，丫鬟就给她取来了那件乳白色的月华裙。

丝绸柔软如水，泛着柔和清淡的光芒如同天上的月光。

样式简单大方，衣袖宽大如云，确实仙气灵动。

奕儿扫了一眼，点点头。

丫鬟心里好奇眼前的二小姐，偏生这人性子极为清冷寡淡，她也不敢多问几句。

铜镜前，丫鬟拿着木梳，打理她的三千青丝，奕儿的头发很长很长，已经漫过腰际，丫鬟的手指轻轻抚摸如瀑墨发，不禁笑道：

“小姐可真是漂亮，眼睛像星辰一样，脸蛋儿像羊脂玉，头发像瀑布。”

奕儿抬眸，眼睛里是清清冷冷的寒光。

“那是你没有见过我狼狈落魄的时候。”

丫鬟愣了愣，没料到沉默寡言的小姐会突然开口，她不过就是拍了个马屁，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

“……小姐容貌万里挑一，自然怎么样都是美的，小姐且放心，大少爷以后会好好照顾小姐的。”丫鬟绞尽脑汁，才把话接过去。

奕儿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眸子半阖起来。

丫鬟不再多话了，本来还想问这二小姐想要梳什么发髻，想了想，依照这位主子冷淡的性子，她也不问了，梳了个少女的双边蝴蝶髻。

墨发如瀑，蝴蝶髻上带了银辉钗，配上她这一身月华裙，宛如天上仙女初临人间不谙世事的模样。

梳洗打扮完，丫鬟对外面守着的奴才道：“快去，午膳可以摆了。”

外面的奴才应了一声，连忙去准备。

“大少爷呢？”奕儿起身，轻轻拢了拢云袖。

“回小姐的话，大少爷还在知务府里呢，不过他说了，今日会早些回来陪着小姐的。”

奕儿点点头，然后看着镂空花纹的窗格兀自发呆。

丫鬟以为她是闷了，便体贴道：“不如奴婢陪着小姐在院子里走走吧，走累了咱们就回来用午膳可好？”

奕儿摇摇头，淡淡道：“我不饿，午膳就先不必了。”

“那小姐要不要先吃些点心？您爱吃什么点心，奴婢让膳房去做。”

奕儿扭头向丫鬟看去，问道：“什么点心好吃？”

丫鬟愣了愣，然后说了自己喜欢吃的点心，奕儿点头，让她去准备了。

到了膳房，丫鬟这才发觉，小姐自己不想吃东西，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也不敢吃，所以便让她去准备自己爱吃的点心吧？

如此想来，小姐性子是清冷寡淡了些，但心是好的。

容得意黄昏十分坐着轿子回了府邸，一回来就问二小姐何处。

奕儿的院子里，家丁正在给她扎秋千，她怕吵，便让丫鬟跟着去凉亭里坐坐。

凉亭里，满眼碧波荡漾，总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奕儿盯着东海的方向呆呆的望着。

“妹妹这是心情不好？”容得意远远就看见了青色湖水映衬下一尘不染的白色身影。

奕儿回头，容得意身上还穿着官袍。

“可用膳了？昨晚睡得可好？”他坐下来，脸上笑意风流倜傥的。

奕儿抿唇，檀口轻启道：“还未曾用膳，昨晚睡得尚可。”

容得意看了看暗蓝的天幕，心想自己也还没用过膳，便道：“如此，我带着妹妹去外面用膳可好？长安城夜里最是繁华热闹，可要去转转？”

福安街，奕儿不是第一次来了，已经记得路了。

入了夜的街道，一片片灯火煌煌，精致的牌坊，华丽的楼阁，还有一扇扇雕花的老窗，半开半掩。不知在为谁低诉着风情。

路旁是烛火宫灯，隐隐约约可以看得见上面毛笔写着的吉语。

奕儿确实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她还是头一次见长安繁华夜市。

以前都是听顾无愁说的，那时还觉得他说的夸张，现在只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墙院上、屋檐角、树枝里都挂着各色的小灯笼，似春花绽放，璀璨迷人。来往游人无数，香车宝马，姹紫嫣红的光影一片。

这就是顾无愁和宇文贺都跟她提到过的长安夜市，他们都说要亲自陪着她来看看的。

眼下一个天人永隔，一个本来就是骗她的。

容得意手里拿着夹肉饼吃的意犹未尽，又问奕儿可要吃什么。

“这是什么啊？”奕儿停下步子，看了看那摊位，去问容得意。

容得意说着她的眼光看去，不禁掩唇而笑，道：“这个啊，是糖炒栗子，要吃吗？”

小贩一看两人衣着显贵，便急忙招揽，容得意买了些给奕儿，见她咬了一口，急忙问好吃不好吃。

奕儿吃了半口，那栗子在口中融化，有些甜的腻味。

于是她便答道：“太甜了。”

容得意点头，看来这个妹妹不喜欢甜的。

“那你可还有别的想爱吃的？”容得意帮她拿着糖炒栗子，又问道。

然后他想了想，不如去吃小馄饨。

正巧就见奕儿唇齿轻启道：“不如去吃小馄饨吧？长安有小馄饨么？”

容得意点点头，觉得不愧是兄妹啊，果然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