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风勾唇,足尖轻点,带着奕儿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容府。
夜色越来越深了,月光闪动着银辉,有种逼人的孤寒。
奕儿眼见赵凌风带着她渐渐从繁华街市到了荒郊野外。
她心里越来越皱乱做一团,脖颈上的伤口当时不觉,这会儿却是疼得厉害。
“怎么?方才刀光剑影都不害怕,现在心慌为何?”
赵凌风勾唇邪笑,在一处山谷停了下来。
山谷里是密密麻麻的炉草,晚风一吹发出稀稀碎碎的响动声,像是嘶哑的呜咽涕泣。
奕儿下意识的去碰脖颈上的伤口,血花沾在素白的指尖上,粘稠稠的。
“你不打算放我走了,还是说打算就这样把我扔在荒郊野岭?”
赵凌风嗤笑一声,道:“我把你扔在这儿,宇文译很快就会找来,你又忧心什么?”
奕儿微微喘着粗气,脸色泛白,她抬眸,声音清冷却有谢有气无力道:“你还真是个亡命徒,得罪了宇文译——他手握北朝一半兵权,圣上是他兄长,对你有什么好处?”
赵凌风听罢,大笑起来道:“我赵凌风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我得罪的人都是死人……”
他说着,脑海里浮现出东海世子顾无愁的身影,继而不屑一顾的笑了起来。
他厌恶顾家,更厌恶事事比他高出一头的顾无愁,当年东海叛乱,亦有人让他莫要插手,以免得罪顾家。
可到了后来呢,顾无愁还不是死在他的手里?
奕儿瞳孔微缩,然后,也勾唇一笑,不屑一顾的神情。
只是赵凌风未曾看见,他想了想,然后漫不经心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勾起手指,猛地把火折子上的麻线一拉,一朵火花腾起,随即在天空上炸出赤红色的烟花。
不过这烟花不是普通的烟花,而是传递消息用的暗号。
奕儿赫然瞪大了眸子,心中猛的一颤。
她太熟悉这种烟花了,是东海王室暗卫们常用烟花。
然后她随即想起来,当年的赵凌风就是从东海王室暗卫统领做起的。
不曾想东海覆灭后,这支暗卫军竟然落到了赵凌风手里。
奕儿心里不禁叹息,枉她还以为东海太平,岁月静好。
其实早就有人狼子野心,步步为营要把东海毁之一旦,要把顾家逼到绝路……
正在她嗟叹之际,赵凌风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条黑布,然后伸手把奕儿的眼睛给蒙上了。
奕儿眉头一拧,当即就想摘下来,却听得几声马蹄。
有人骑马而来,至前跪下,然后担忧道:“主子,您受伤了?”
赵凌风伸手把奕儿拉过去,带着她上了马,对那暗卫道:“不碍事,先回顾杀门。”
说着,便开始拉动缰绳。
只听得那暗卫又焦急道:“主子,顾杀门还是莫让外人进去的好。”
赵凌风挑眉,有些不耐烦道:“她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眼睛都蒙上了,你担心什么?”
奕儿被蒙着眼睛,没说话,心里不禁暗嘲赵凌风真是个狂妄的主儿。
这世上大概很多猝不及防的教训都来源于一句,你担心什么?
只不过为何江湖门派的名字会叫顾杀门?
还未来得及多想,赵凌风又揽过着奕儿,施展轻功,一跃飞至山岭处后,带着她骑马而行。
奕儿绷着一根弦,眼睛被蒙着,以至于耳朵听得更加清楚。
听了马蹄声,先是沙沙如急雨,便知是山中草路。约莫着过了半个时辰后,马身一转,奕儿顿时知道要转弯,便大呼停下。
赵凌风凝眉,然后“吁”的一声勒住了马,不悦道:“何事呼停?”
野道上的风似乎是从草地上径直往上吹起来的,一下一下灌在衣裳里,让人难受的紧。
而那野道上的蛙鸣虫叫被风衬托出了一种诡异的凄凉。
这个夜色分外不怀好意。
奕儿秀眉紧蹙,半摔半跳的下了马,捂着心口,蹲在地上道:“赵凌风,你欲带我何处去?”
赵凌风也下了马,他勾唇,抱手而立,然后神秘莫测道:“容二小姐可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自然是请你去我顾杀门喝杯茶,另外有个金贵的主儿想见见你,我受人之托自然地请你过去……”
“谁?谁想见我?”奕儿一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捋了捋鬓边的发丝。
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见她,还请的动赵凌风,恐怕也就赵卿卿了。奕儿心里如是想。
赵凌风再度扬起一抹邪笑,取下套马用的麻绳,欲要把奕儿的双手反绑起来。
奕儿被蒙着眼睛,也看不见赵凌风是如何把她绑起来的,竭力挣扎了几下,刚刚捋过鬓发的那支手重重按了按草地。
赵凌风强行把奕儿带到马上后,奕儿背对着赵凌风勾唇凉薄一笑,极为讽刺。
顾杀门,奕儿到的时候假装昏倒了,赵凌风怕她玩什么把戏,伸手去捏她的下颌,猛然的用力。
然而昏倒的人半分小动作都没有,赵凌风嗤笑一声。
还以为多有能耐呢,不过就是迎着山风骑个马就昏倒了。
赵凌风把人打横抱了起来,直入顾杀门大殿。
属下皆惊,唯独一女子从屏风后走出,安之若素。
赵卿卿走进了去看赵凌风抱着的人,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
然后指甲深深嵌进了手心里。
“这就是那个容奕儿?”
赵凌风点头,顺手把奕儿放在了大殿的软塌上。
“听闻你与她私交甚好,她心悦于你可都是真?”
赵凌风皱眉,然后不耐烦道:“人已经让你见到了,你答应我的呢?”
赵卿卿嗤笑一声,从衣袖里拿出来三张淡绿色文印的银票,张张都是巨额之面。
赵凌风见到银票便高兴了,心里忍不住夸赞赵卿卿真是好手段。
如今赵家内无主母,赵芙蓉进宫当了娘娘,赵家上上下下全都靠赵卿卿管着。
而赵凌风一个江湖门派,所用财务全靠赵卿卿给,赵卿卿不缺银子,但是却少为她办事的人。
如此,两人一拍即合。
“卿卿表妹真是大方,”赵凌风正欲伸手去接,却不料想赵卿卿突然又收了回去,他顿时不悦道:“此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表哥仅带她带见我,还不指这么多银票……”
“那你想怎么做?”
赵卿卿红唇轻抿,然后缓缓移步到软榻前。
“表哥,她不是心悦于你吗?我看她姿容尚佳,不如你要了她如何?
届时,她清白被毁,断然是嫁不进去皇室的,而表哥大可以说她是自愿的,然后收了她做妾,抱得美人归不好吗?
况且她哥哥是长安知府,若是娶了她,表哥还担心囊中羞涩吗?”
赵凌风愣了愣,乍一听此言有理,而且还是处处为他着想的。
但仔细揣摩揣摩,方知此言乃大逆不道,其歹毒心思堪比蛇蝎。
赵凌风负手而立,走近了赵卿卿,然后冷笑道:“表妹真不愧是长安城数着的名门闺秀,连说此等龌龊之事都能从容不迫。”
赵卿卿皱眉,脸随即拉了下来。
却见赵凌风又说道:“我在此要了她,她固然是毁了,但我最后是抱得美人归,还是牡丹花下死呢?
如今她可是未来逸城王妃,圣上下的旨,定的婚,我若是要了她,又有几颗脑袋呢?
况且宇文译对她还颇有几分上心,到时你说他会如何把账算在我顾杀门的头上?”
赵卿卿皱眉,心里不增想过这赵凌风平日里狂浪不羁,在这事上倒是捋的明明白白。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赵卿卿反而巧笑倩兮,轻轻挽上赵凌风的手臂。然后道:
“表哥,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卿卿方才只是一时没思虑周全,卿卿给表哥赔不是,”说着,赵卿卿便向赵凌风行了个贵女礼,然后又道,“表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你要清楚赵家和顾杀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若是因为容奕儿,赵家无法同逸城王联姻,那损失的可不光是赵家,还有你顾杀门……”
赵凌风听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赵卿卿,赵家有你姐姐进宫,且圣宠不倦,无法和逸城王联姻,损失的便也只有你赵卿卿一人而以。
怎么?后悔了?当日你费尽心机算计你姐姐,让她替你进了宫,如今她风风光光,你却偷鸡不成蚀把米……”
“住口!”赵卿卿闻言,气的咬紧牙关,猛地伸手“唰唰唰”撕碎了手里的银票,朝着赵凌风砸过去。
那银票碎片随即四散开来,有一片甚至飘到了奕儿衣襟上,奕儿微微看出上面一个绿色的赵字。
随即赵卿卿粉面含怒,针锋相对道,“赵凌风,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赵卿卿评头论足?
凭你是北朝赫赫有名的四公子之一?”
说到这里,赵卿卿笑了起来,继而又道:“宇文贺,宇文译,顾无愁,还有你赵凌风。
可你看看一个当今圣上,一个是北朝战神,顾无愁当年也是东海世子,唯有你出身下贱,若不是依附着我赵家,你何来今日风头?
怎么?忘本儿了?还敢对本小姐评头论足?!”
奕儿假寐在软榻上,听着这二人针锋相对,尔虞我诈。心里不禁有些惘然,她那么绝世无双的哥哥啊,最后竟然死在了这样一个卑鄙小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