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儿皱眉,抬头望去,赵凌风骑马在雨中看着她,然后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他来。
兴泰钱庄那条街上,两人一路纵马飞奔,还没赶到,就闻见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赵凌风愣了愣,慌忙对奕儿说道:“别去了,快走!”
奕儿眉头紧蹙,闻着这血腥味儿,也知道情况不对,连忙调转马头。
却见天上突然撒下来一张网,像是网鱼一般,想把他们网了起来。
奕儿心下一绷,手中利刃旋即飞出,巨大的网瞬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她施展轻功,足尖一点,翩然一个空中后翻,从网里飞了出去。
赵凌风也紧跟着飞了出去,破口大骂道:“奶奶的,原来是给老子下了套!”
奕儿握紧了拳头,刚落在地上,便被一群兵甲包围了起来。
依旧是大理寺少卿,不过这次他一脸煞气,指着奕儿和赵凌风道:“给我把这二人就地正法!”
奕儿冷笑一声,道:“这短短半月,大人可是第二次抓我了,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你若是想杀人,有没有罪都是一样的,既然这样,今天不如取了你的狗命!好让我的罪名也合理些……”
说着,她的袖箭一触即发,“嗖”的一声朝那人射过去!
大理寺少卿一吓,连忙往后退,堪堪躲过了袖箭,赵凌风咬牙,抽出剑来,冲上前去,腾空而起,一招风吹落叶,气势汹汹。
二人的武功都不错,只是两拳难敌四手,兵甲训练有素,见一时半会擒不住他们二人,外圈的兵甲纷纷架起弓弩。
一时间,乱箭如雨。
奕儿皱眉,挥剑而舞,把一套甩手剑法使的滴水不漏,剑刃飞旋如同屏障,竟然也挡住了纷纷而来的乱箭。
赵凌风气的咬牙切齿,今日他在顾杀门收到消息,说兴泰钱庄的掌柜想寻他一叙,可没想到那人竟然是赵家安插在顾杀门的眼线。
大理寺少卿跺了跺脚,低声道:“岂有此理!”
说着,拿着弓箭偷偷往后转去。
奕儿眼见乱箭纷纷如雨,越来没了力气,正在这时,赵凌风突然失声尖叫了一下。
大理寺少卿得意一笑,他射中了赵凌风的后背,赵凌风急忙捂住后背,摸了一手的血。
奕儿一分神,一支箭“嗖”的一声射在她脚边不足一寸的地方。
赵凌风急忙往后退,躲闪不来,却见一支长箭径直朝他射来!
他一吓,突然猛地把奕儿拉到身前去挡箭。
奕儿心下一惊,挣脱不得,眼看那箭已经到眼前不足一尺的距离。
却听得又一声长箭破空而来的声音,尖锐而又凛厉!
竟然直接把朝她射过来的箭,又射了过去,两支箭一同扎在了地上。
奕儿抬头,顺着箭射过来的方向望去,一个穿常服,戴面具的男人。
随即,四周跳出来几十来个穿寻常粗布衣,戴面具的男子,个个以一敌三,一看便知是高手。
其中一个,正是刚刚射箭救了奕儿一命的人,施展轻功,凭虚御风,伸手把奕儿护在身后,手中剑如疾风,一剑正对赵凌风要害!
赵凌风躲闪不来,一时间面如土色。
奕儿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就不由自主往身后仰去,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在雨里。
“姑娘!”宇文译一惊,手中的剑停了下来。
赵凌风趁机,急忙施展轻功,骑上马飞奔而走。
宇文译抱着奕儿,心乱如麻,不再恋战,骑上马先行而走。
大雨滂沱,地上一片血红,明明是繁华帝京,却让宇文译恍若哀鸿遍野的疆场。
不过这里比疆场里掺了更多阴谋诡计、云波诡谲。马蹄踏在血水里,溅起的血珠就好像是肆意怒放的妖冶之花。
宇文译伸手把披风脱了给怀里的姑娘挡雨,他无声叹息了一声,自己向来都不是善于玩弄权术的人,不知道他还可以在这善恶彼伏的城待上多久……
*
北朝的安神日,其实也是七夕,只不过当年世祖爷在这一天驾崩,故而北朝就只有了安神日,再无七夕……
今日的朝堂格外不太平,简直是惊涛骇浪,兴泰钱庄被满门杀尽,矛头又指向容家和逸城王府,因为在兴泰钱庄,掌柜临死前用血在地上写了凶手。
而且,赵将军直接上书,说容府和逸城王府勾结江湖门派,祸乱朝纲。
莫首辅跟着上书,请求陛下严惩。
争执不下,宇文贺无奈,只得先把容府阖府软禁起来,再派人彻查此事。
长安城,皇宫中,念奕殿里的掌事公公对宇文贺道:“陛下,太后说,想请陛下移驾西宫用顿膳……”
西宫,翠竹兰花,素净雅致,中间不时又点缀了几株牡丹,更显华贵。
太后一身苍蓝色长袍,头发用一支白玉簪绾着,松松垮垮的,一副恬然的模样。
宇文贺来的时候,太后笑了笑,伸手示意宫女可以布菜了。
午时将至,宇文贺没什么用膳的心思,直接开口道:“母后找儿臣来,所谓何事,不如直说。”
他这人一贯凉薄,当年造反逼宫弑父,史书如何写他从来不问,更不在乎,如今自然也懒得遵从什么礼教孝悌之义。
太后扶了扶发髻上的白玉簪,慈祥浅笑,还是道:“陛下龙体最为重要,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宇文贺皱眉,他心烦得很,但转念一想,他还是伸手呷了一口汤。
太后一向是个聪明人,初进宫来,万事儿心里都有明镜,一路从贵人做到太后,最会看透时局。
此番让他过来,说不定是要给他指点些迷津呢,故而宇文贺耐着性子,用了膳。
“太后,您可是要同儿臣说些什么?”
太后勾唇笑笑,像是唠家常似的说道:“听说逸城王那小子闹出事了?”
宇文贺点点头,道:“莫首辅和将军府连同上书,朕已经把容府软禁了,正准备彻查此事。”
“译儿他是个直肠子,莫首辅权倾朝野,将军府手里握着长安城一半的禁军,他们两个合起来,译儿可是要遭殃了……若是陛下护短,恐怕天下有议。”
宇文贺皱眉,摇头道:“朕知道译儿的性子,无端端被卷到这些朝堂之争上,是朕之失矣,但又何尝只是朕护短呢?二弟是北朝战神,若是真的动了二弟,军心必失,边关则大乱。”
太后抬眸,手里握着镶嵌珍珠的团扇,唇齿轻启道:“既然如此,那陛下弃车保帅不可吗?蛇与狼欲要杀虎,若二者合则虎岌岌可危,但若二者不合呢?焉能奈何于虎?”
宇文贺愣了愣,眉心轻皱,问道:“太后,您的意思是……”
“前朝和后宫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前朝之变而引后宫之争,但后宫之争未必不能引得朝堂之变……”
太后点到为止,没有再多说,宇文贺抬眸,随即意会。
危机本身的意思就是危险与机会并存,大雨将至,人不能只看到危险而窥不到机遇。
北朝看似繁华,实则只是百废俱兴而以,可偏偏旧制难为新政,若改旧制必损贵族世家,故而必遭贵族世家之阻力。
而莫、赵两家就是首当其冲的贵族世家……
宇文贺抬眸道:“太后说的是,北朝是得好好清理清理了。”
*
念奕殿,红叶收到指令来见皇帝的时候,是未时了。
她隐约觉得,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今年是她做莫秋水的贴身婢女的第五年了,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日子她过够了,打心里希望这会是一个了结。
确实是要有大事发生了,暗影同她浅言了几句,红叶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在宫里活的日子久了,再愚蠢的人都聪明了。
当晚,红叶就把些子金银珠钗、翡翠玛瑙包裹了起来,托人送到了宫外。如果能活着出宫,这些金银财宝便是最踏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