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奕儿知道此事时,笃定的摇摇头。
三年前,莫秋水只用几句话就把她置入死地了,那么精明谨慎的人,杀人用剑都是不会沾血的,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抓了个现行?
除非她是被陷害的,而且陷害她的人比她还有权势,还要老谋深算……
奕儿不太了解宫中的事,只是觉越发想不明白了。
她悄悄回容府找容得意时,已经是夜色了。
今天是安神日,也是七夕,奕儿走在路上时,抬头望了许久,都不见鹊桥。
守在容府门口的禁卫军知道这便是以后的逸城王妃,睁只眼闭只眼就让她进去了。
奕儿一见到容得意,开门见山道:“哥,你告诉我为何会这么巧?”
容得意勾唇,揣着明白装糊涂道:“你说什么?什么巧啊?”
奕儿皱眉,淡淡道:“你若是明知故问,以后纵春楼你都别想进去吃白饭……”
容得意喉结往上一窜,道:“喂喂喂,有话好好说啊,提吃白饭伤感情……”
奕儿叹了口气,正色道:“我感觉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太巧了,可我想不通。”
月色如霜,容府的凉亭里静悄悄的,容得意耸耸肩道:“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无非是你们要做的事,和北朝天子的目的一样,所以你们有了很大助力罢了。”
奕儿猛地抬眸,眉心微蹙,五指渐渐收紧。
她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可恍然大悟后,只觉得指尖发冷。
前朝和后宫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前朝之变而引后宫之争,但后宫之争未必不能引得朝堂之变……
宇文译战功赫赫,此番受人陷害,背负罪名,皇帝本就护短,何况宇文译是北朝战神,若是真的动了二弟,军心必失,边关则大乱。
所以,宇文贺一定不会去动他的皇弟,故而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分散朝堂之上的注意力,而且还使莫、赵两家结了仇。
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啊……
北朝看似繁华,实则只是百废俱兴而以,可偏偏旧制难为新政,若改旧制必损贵族世家,故而必遭贵族世家之阻力。
而莫、赵两家就是首当其冲的贵族世家……
所以宇文贺这个新帝,要想把权利集中在自己手里,要做的就是铲除旧势力。
奕儿叹了口气,就算她毁了赵家,亡了莫家,又怎么样呢?
到头来也还是给仇人做嫁衣裳……
容得意见她神色灰暗,皱眉问道:“你没事吧?对了,你偷偷跑出来,王爷没发现吧?赶紧回去!”
奕儿撑着头,心里五味陈杂,只觉得气血翻涌,一口气都提不上来。
于是仰头喝了一杯凉茶,胃里突突的疼了几下,浑身冰凉。
她又呼了几口气,强忍着难受道:“你好好保重,这几日万事小心些。”
“你放心吧,你考虑到的,我和王爷都考虑到了,”想了想,容得意又道,“喂,你想不想知道昨天,王爷为何及时把你救了吗?”
奕儿皱眉,月光如银辉洒下来,长长的睫毛在容颜上映出完美的几道弧度。
容得意勾唇,玩世不恭的模样,摊摊手道:
“你都说了赵家想要杀人灭口,对付不了王爷,便会对付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哥我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儿,所以赵家最可能对你下毒手,王爷早就安排人手暗中保护你。”
奕儿愣了愣,紧握的五指渐渐松了开来,心口还是难受的紧。
容得意又道:“所以啊,小姑奶奶您就知足吧,王爷对你可是真好,不是假好。”
雨下过以后,天气渐渐转凉,连蝉鸣都少了很多,暗蓝色天幕上成群结队的碎云,纷纷扰扰的让人不辨清明。
奕儿转身走的时候,交代道:“替我好好照顾南赎。”
容得意点点头,想着奕儿武功亦是不错的,便也很放心。
奕儿出门到了纵春楼,寻了一辆马车,交代车夫去朱仙镇,开始连夜赶路。
路上静悄悄的,连一盏灯都不曾亮,她躺在马车里的软榻上,似乎都能听见车辙碾碎地上月光的声音。
一滴泪,在眼角滑过柔弱的线条,奕儿叹了一口气,不去想那么多,伸手把杯子裹在身上,开始蒙头大睡。
第二日一早,奕儿把头伸出来,问道:“走到哪里了?”
“已经到姊归城了。”
奕儿点点头,吩咐道:“停下来,休息休息吧。”
*
再说朝堂之上,已然是惊涛骇浪,赵将军痛失爱女,一怒之下,闯入皇宫里,跪在念奕殿前,声声哀泣。
“陛下!老臣的女儿一尸两命,为莫贵妃所害,陛下……陛下不能包庇凶手啊!”
夏末秋初的阳光尚带着燥热,照的他满脸斑驳。
“陛下!天理难容啊……”
莫首辅赶来的时候,心里乱糟糟的一团,看着跪在殿前的赵将军,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吐出几字:“你个老不死的!”
饶是心里恨的牙痒痒,也是一脸关切的走上前去,连忙道:“赵将军不可啊,陛下也是刚刚痛失爱妃,痛失皇嗣,将军如此,岂不是让陛下为难?”
赵将军头发花白,摸了一把老泪,抡起拳头就要朝莫首辅捶去。
嘴里骂道:“奶奶的你个莫首辅!你还我女儿命来!”
莫首辅连忙躲开,目露凶光,一把揪起赵将军的衣领道:“你我二人本是要联手对付逸城王,如今你竟因为一个女儿同我莫家翻脸吗?孰轻孰重,赵将军可要分清楚!”
赵将军听了此话,一口浓痰啐在莫首辅的脸上,随即一拳砸在莫首辅的脸上。
然后,破口大骂道:“老子不是你这个白眼狼,我半生为我女儿谋划,如今……她就这么去了,我定要凶手血债血偿!”
莫首辅捂着被打的鼻子,怒气冲冲,然而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恨恨道:“一介莽夫!”
此番赵家若是和莫家真的对上,且不说这事儿本就是莫家理亏,若逸城王再帮着赵家一起对付莫家,那可大大不妙……
朝堂上,最怕三足鼎立时,两足联合对付第三足,若是这样,则必亡之。
赵将军瞪着眼,眼里血丝密布,一脸狰狞的咬着牙。
“放肆!尔等竟如此目无礼数,陛下驾到,还不快跪下!”南风呵斥道,跟在宇文贺身后出来了。
念奕殿满池的西子争艳,远远的就闻见了香气。
宇文贺一身银白色龙袍,金丝暗纹映着阳光华贵无比。
他微微抬眸,冷漠而高远,似乎是斟酌了许久,才淡淡开口道:“两位都是朕的爱卿,朕不愿两位爱卿因此生出嫌隙,所以已经下令把莫贵妃贬为嫔位,给赵婕妤守丧十天,此事无需再议!”
赵将军和莫首辅皆是愣了愣,然后赵将军闷声一吼,老泪纵横,跪着爬到宇文贺跟前,嚎啕大哭道:
“陛下!我女儿可是一尸两命!您这样做是不是太护着莫贵妃了?!”
宇文贺眉头一皱,清冷而淡漠,不悦道:“来人,把赵将军拖出宫去!”
赵将军咬牙,血泪横流,被人拖着,拼命挣扎,哀声吼道:“陛下!这不公平!陛下……”
听着那呼喊声越来越远,莫首辅一头冷汗,拱手正欲再朝宇文贺禀明些什么。
却听见宇文贺冷冷道:“退下吧,此事无需再议。”
说着,拂袖而离。
莫首辅张张嘴,如梗在咽。
他咬牙,心里把莫秋水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