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丝绸山水画围幔,轻盈的跳了进来。
宇文贺缓缓睁开眼睛,少女清媚无暇的容颜近在咫尺。
呼吸间,还能闻到她发丝上的芙蓉花香气。
他又嗅了嗅,发现这芙蓉香气竟然是体肤之香。
这姑娘才十五岁,若是长大了,不知道是要美的如何倾国倾城……
宇文贺指尖轻轻划过她的锁骨,雪白而细腻的肌肤,羊脂玉似的光滑。
容颜绝色,雪肤含香。
他含情凝视,良久,却又突然把她推远了些。
晨曦还是淡淡的透着轻寒,宇文贺心翼翼地给她盖好了被子。
他下床,穿靴更衣,提笔写了封信后,他于箭袖里取出一个巧玲珑的青黑色瓷瓶,瓶口倾斜,往信纸上撒上少许后,信纸上的字迹竟然全都消失了。
继而,他又用油蜡封起来,交给店二送到驿馆。
奕儿一觉睡到中午,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哈欠。
宇文贺正坐在一旁的矮榻上,撑头阅书。
阳光洒在他藏青色的绸面短袍上,干净的立领衬得人通身清傲矜贵。
唇红齿白,金相玉质。
明明温润不染尘,却又让人觉得妖冶惑人。
奕儿咧开嘴笑了笑,很少有人把这两种气质,这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醒了?”
宇文贺放下书卷,朝她走过去,伸手覆上她的额头。
“好像不烧了,今注意别再吹风。”
奕儿用力点头,然后伸手去抱住宇文贺,开心道:“你这个人真是好人,一路都是你在照顾我,我真是三生有幸才能遇到你。”
宇文贺低头,去看抱着自己腰间的姑娘,然后食指点在她的额头上,把她推了过去。
“女孩子家的,矜持点。”
奕儿反驳道:“我这不是无以为报,只能于此表达内心一片赤诚谢意嘛,你这个人怎么满口都是礼啊廉啊,你这样娶不到媳妇儿的!”
宇文贺冷哼,皱眉道:“少废话,洗漱换衣用膳,然后出发。”
客栈门口,马车里,宇文贺撑头而坐,过了好一会,他不耐烦地掀开窗帘,唤店二道:“你去问问那姑娘,好了没樱”
店二一溜烟儿跑到阁楼。
片刻后,他回话:“那姑娘了,她正梳妆打扮,马上就好。”
宇文贺下颌微抬,凉薄道:“你跟她,再晚一刻钟,她就可以自己回去了……”
二无奈耸肩,只得又上去传话。
过了片刻,他又回来传话:“公子,那姑娘了,请您务必再等一会。”
宇文贺挑眉,通身危冷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他吩咐马夫道:“我们走。”
马夫只认给钱的主儿,连忙点头,马鞭一扬,“啪”的一声,马儿跑了起来。
客栈渐渐在马车后面变。
宇文贺掀开绸面车帘,回头去看,街上人来人往。
不见那个姑娘。
“驾慢一点走。”他皱眉吩咐道。
马夫会意,然后道:“公子是在等你家娘子?不如直接停下等吧,女孩子家梳妆都慢,我瞧着你们年纪轻轻,该是新婚燕尔吧?您得对人家姑娘好一点。”
宇文贺剑眉轻挑,干咳了两声道:“你误会了,我们俩……我们家姑娘脾气好,她不生气的,生起气来,也特别可爱……”
马夫打趣道:“哦,原来你们年轻夫妻这样玩情趣啊……那我把马车驾慢一些。”
不到片刻,马车后面传来喊声
“贺长安!你怎么又把我抛下了?!你等等我啊”
宇文贺抿唇浅笑。
马夫慢腾腾勒了马。
奕儿拎着芙蓉锦绸宽摆裙,气呼呼的跑上前。
她站在车窗旁,嘴撅的能挂两斤猪肉,脸一仰,不开心道:“我前前后后才用了那么点时间,你都不等我,反正咱们都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又不差那一点儿,哼!”
宇文贺缓缓探出车窗,眯眼去看一身新衣的姑娘。
在海船开始遇见她,她穿了件烟青色箭袖短袍,木簪束发,额前稀疏碎发被雨淋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乍一看,像个落魄的公子。
宇文贺买下那件芙蓉色绣花宽摆裙时,就知道她穿上定然好看。
可真正看到时,还是惊艳无比。
艳丽明媚,明眸皓齿,粉莹莹的像朵娇艳金丝芙蓉。
墨发在左肩梳了一条辫子,束上了条淡粉的锦稠丝带,像是只粉蝶,轻盈的落在她的衣裙上。
她仰头看着宇文贺,一双水盈盈的大眸子清澈灵动。
单是站在那里,日月万物都无光失色。
宇文贺微微失神片刻。
“哼,你又想丢下我?”奕儿抱着双臂,再次质问。
“上来。”宇文贺勾唇,温言道,拉开车帷幕,朝她伸出一只手。
奕儿樱唇一撅,一巴掌拍来宇文贺的手,提着裙子轻巧站在车轼上。
再次质问道:“幸好我跑得快,否则你是不是打算把我扔在这?”
着,她气呼呼的准备弯腰进车厢,谁知马夫驾早了,她一个不稳,猛地朝前倾过去。
一下子就扑在宇文贺怀里。
宇文贺勾唇浅笑,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腰肢,音色撩壤:“哟,怎么又开始投怀送抱了?”
奕儿咬牙,赶紧推开他,脸微红道:“你瞎啊?没看见我是不心啊?”
“是没看见。”
“没看见算了!”奕儿挥挥手,不同他计较。
一会儿,她又凑近宇文贺道:“咱们照这个速度,应该傍晚就能到洛神城了,你去洛神城哪个地方啊?”
宇文贺抬眸,不答反问道:“你呢?到哪里下车?”
“哦,我到王府街就可以了,要不咱们下车先去大吃一顿?我请你去洛神街最好的酒楼吃饭!”
“你?”宇文贺勾唇,不屑一估,“算了吧,你不是丢了身上所有的银两吗?请我吃霸王餐啊?”
奕儿下颌微扬,长辫子一甩,粉色蝴蝶结翩然舞动。
“不巧不巧,洛神街最好的酒楼,是我家开的……”
“哦,那等我有时间我去吃饭报你的名字。”
“那不行,你得要我陪着你,知道本姑娘大名的人多了去了,酒楼就叫不羡仙,里面超级多好吃的,所谓茶饭者,乃百味羹、头羹、新法鹌子羹、三危羹、二色腰子、虾蕈、鸡蕈、浑炮等羹、旋索粉、玉棋子、群仙羹、假河钝、白渫齑、货鳜鱼、假元鱼……
啧啧,想想就流口水!等到时候,我带你去,咱们大吃一顿,你一个铜板都不用出!”
宇文贺抿唇,浅笑道:“但我听,王府街是洛神城最繁华肃穆之街,你的不羡仙,确定在王府街?”
“起这个,你就得服气我了呗,”奕儿眉飞色舞道,“洛神城最有名的吃街在海味儿街,但是海味儿街离我家太远了,我每次想吃东西都得跑特别远,所以我干脆就在王府街开了一家大酒楼,把海味街好吃的东西全都挪了过去!”
宇文贺下颌微抬,心中猜测她的身份,大概是东海富商的女儿吧……
“也是前所未闻,你开酒楼就是为了自己吃?”
“这只是初衷,凡事要看结果的。”
“结果呢?”
“结果不羡仙就成了东海境最大最奢华的酒楼,所有的达官显贵都以去不羡仙聚会吃饭为荣!你打算在东海境待多久啊?如果你想去不羡仙一定要来找我,我带你去最豪华的包厢!”
马车缓缓驶出临华巷,午后的空万丈光芒。
四月,莺飞草长。
奕儿莫名的兴奋,一会坐左边,一会又蹦到右边的软席上盘腿坐。
“贺长安,要不你去洛神城之后,来找我玩吧?你没来过东海,我带你吃遍东海美食如何?”
宇文贺勾唇浅笑,听她跟只燕子似的叽叽喳喳。
“我来东海又不是吃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我怎么啦?民以食为,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此世间唯美食不可辜负啊!再东海的食物肯定跟长安的不一样,你不想尝尝吗?
光是吃,就有狮子糖、霜蜂儿、橄榄、温柑、绵枨金桔、龙眼、荔枝、召白藕、甘蔗、漉梨、林檎干、枝头干、芭蕉干、人面子、马览子、榛子、榧子、虾具之类。
诸般蜜煎香药、果子罐子、党梅、柿膏儿、香药、元儿,还有涮虾锅……”
奕儿的口水直流三千尺,馋的无法自己。
宇文贺噗嗤一笑,想了想道:“长安也有很多好吃的,出朱雀门,直至龙津桥。自州桥南去,当街水饭、爊肉、干脯。王楼前獾儿、野狐、肉脯、鸡。梅家鹿家鹅鸭鸡免肚肺鳝鱼包子、鸡皮、腰肾、鸡碎……”
奕儿馋的坐不住,干脆蹲在宇文贺脚边,扯了扯他的衣角,两眼放光道:“这样吧,我先带着你把东海的美食吃遍,然后你带我去长安,把长安的美食吃遍!”
宇文贺挑眉,看着满眼星星的奕儿,忍不住的腹诽,他就了长安的美食名字,可什么都没答应过她啊。
“算了吧,我虽然生在长安,但是方才的美食一个都没吃过。”
这话是大实话,宇文贺的生母是个宫女,后来生母过世后,她被过继给了莫昭仪。
后来又被送到长宫园,和长安诸位王侯将相之子一起学艺。
他出身不好,每日饭食尚且不够,哪里去吃长安吃呢?
奕儿点头,嘟唇道:“这样啊,那多遗憾,你等我有空了,咱们一起去长安,把美食吃个遍!”
宇文贺失笑,还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