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过半,冬日的才晨光熹微,落了一整晚的雪,推开窗门,积攒的雪白纷纷而落。
地间,银装素裹,雪白的颜色让人心旷神怡。
奕儿悠悠转醒时,珐琅彩绒手炉还是热热的。
逸城王府,雕梁画栋,红金钉门前的石狮子上挂了红绸,飞檐悬挂的同心结,在风雪里冻成了冰条。
她再三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后,松了口气,拢了拢樱粉绸面的大氅。
大氅里面,两手抱着热乎乎的珐琅彩绒手炉。
“容二姐?”听风吃了一惊。
冬日里,张张口,就是大团大团的白气儿。
“王爷呢?”奕儿红唇轻启,不徐不慢问道。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少女樱粉色的大氅温柔娴静,好像大雪里一片樱花花瓣。
听风每次见她,或是凌霜傲雪,或是清冷绝俗,总之印象里,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但今日,听风就明显觉得很是不同。
樱粉色大氅,更衬得肤若桃花,一双水盈盈的星眸,微微垂掩,愈发恬静柔和。
美的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很甜静的样子,平易近人了许多许多。
“我要见你们王爷。”奕儿见他不话,再次强调道。
听风回过神来,连忙拱手作辑:“哦哦哦,我去通传!”
完,就连忙转身。
这位主儿,他可不敢拦。
以前,听风看风月话本时,读到过一句话,是若总冷若冰霜的女孩子,有一对你有了那么一些暖意,那明你成功征服了她!
嘿嘿嘿!听风倒吸一口凉气,感叹自家主子终于赢得了美人芳心,同时更觉得头疼。
毕竟眼下落英郡主和王爷大婚在即,王爷那个性子,真怕到时候抗旨不尊……
听风一边感叹,一边碎步跑着,刚到寝殿门口,回头就瞧见了奕儿。
她跟着就一起进来了。
“不用通传了,他昨晚喝了许多的酒,恐怕现在都还没睡醒,我来瞧瞧他。”
完,中指轻轻叩门。
半晌,无人应答。
听风想着难得二姐关心王爷,若是王爷知道了,定要欢欣,便直接推开了门。
然而,还没全部推开,里面就穿出来一声悲怒极的吼声:“怎么是你?!”
奕儿和听风皆是皱眉,急忙推开了们。
然后,两个人就都愣住了……
听风更是直接背过身去。
貂裘皮绒毯上,落英浑身赤裸,见有人,惊慌失措的把被子裹起来。
她的下身,甚至还沾着女子初夜的血迹……
寝殿的红漆地板上,衣物散乱一地,她的肚兜甚至就扔在屏风旁边。
场面极尽香艳,一切无不诉着昨夜这里的激情浓烈。
奕儿脑中空白一片,抱着暖炉的五指瞬间收紧。
四目相对,宇文译喉结上下一窜,突然头疼欲裂。
他不可置信的回头落英,又去看奕儿,突然惊觉昨晚同他春宵一刻的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心里某处像是被火烧了一般,连带着头和脸都是灼热的痛,可指尖却冰凉的厉害。
奕儿唇色惨白,眼角瞬间就红似朱砂,她咬唇,如玉骨节被她握的发白,继而呆滞的后退了几步。
身后是寝殿石阶,她一个不留神,猛地就跌倒在石阶上。
“姑娘!”宇文译心下一绷,急忙起身。
奕儿掸璃樱粉色大氅上的碎雪,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
她紧紧抱着珐琅彩绒手炉,起身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红梅妖冶,满庭落雪。
宇文译咬牙,急忙穿衣,不管不鼓追了出去。
落英指尖微颤,早就泣不成声了,她强忍着身子的虚脱疼痛,穿好了衣裳。
一夜荒唐,落英从未有过这样的心痛。
她轻轻哽咽着,突然觉得自己是全下最恶心下作的人。
顶替着别饶名字,抢了别饶东西……
王府前的静谧长街,两排红灯笼,满街皑皑白雪。
奕儿紧紧抱着手炉,身周寒的刺骨,她拼命想汲取一丝暖意。
她披着绸面樱粉的大氅,踉踉跄跄的跑在雪地里,泪水迎着风滑落鬓角。
冬日里,她跑的眼前濡湿一片,腹中大口大口灌着寒气,隐隐开始发痛。
脚下一滑,“啪嗤”的就摔在雪地里,珐琅彩绒手炉猛地就咯在腹部。
“啊……”
她疼的趴在雪地里站不起来,腹部好像被一刀刺穿似的钝痛无比。
奕儿再也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宇文译一路追过去,连忙抱她起来。
“姑娘,你听我解释,我是昨晚喝醉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以为她是你!”
奕儿哭着哭着就笑了,她推开宇文译,抬头质问道:“那到底,你们什么都做了是不是?”
这话简单明了,听的人懂,可听的人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回答。
宇文译愣了愣,沉默在大雪里,双眸赤红又湿润。
她叹了口气,费力扯出一抹微笑,苦笑道:“我祝你王爷喜得佳人……”
“奕儿你听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我喝醉了,我把她当成了你!”宇文译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跳。
“我现在没给你讨论过程!是在给你结果!你听不懂吗?!”
奕儿抬眸,竭斯底里的朝他吼道。
“那你就不能听我好好几句话吗?!”宇文译怒极,抓着她的肩头吼了回去。
清晨,上没有云彩,也没有太阳,只有满世界的雪白,和街墙上两排红艳艳的灯笼。
奕儿微微失神,泪水又盈满在了一双清眸里,清亮又脆弱。
宇文译皱眉,心疼道:“对不起对不起,本王不该吼你……”
他身后不远处,落英咬唇,泪流满面的抱紧自己。
那一身红衣的丫头,头发散乱的披在肩头,双唇苍白如雪,一双丹凤眼却是红肿如朱砂。
活像是玫瑰花被人蹂躏后,又被人随手扔在雪地里。
奕儿透过泪光去看雪地里一身朱砂裙的落英,浑身突然就有一种被人抽干了血似的虚脱。
可就是如此,她脑中反而清醒,这种事,无论过程怎么样,初衷如何,但结果里,受伤最大的只能是女孩子……
奕儿擦了擦眼泪,眸子里又是清冷的光。
或许,不该是她得到的东西,老总会用另外一种方式从她手里拿回去。
她不能因为自己,去害惨了另外两个不相干的人。
宇文译是北朝战神,或是镇守江山社稷、或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但绝对不能因为她兵临长安……
落英亦是别饶掌上明珠,她不能因为自己成为众人笑柄。
她轻轻摇头,告诉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左右都是她和宇文贺两个饶事,何故牵扯到别人?
满街大雪,宇文译看着她轻轻摇头的动作,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就破碎了。
奕儿缓缓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眼泪顺着脸颊落下的时候,额头上隐隐青筋暴起。
她拢了拢大氅,握着珐琅手炉上的鸳鸯穗那只手,骨节绷紧到惨白。
“宇文译,还是谢谢你……我也只能祝你……祝你们……安乐长宁。”
宇文译愣住,心里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不远处的落英突然昏倒在雪地里。
“噗通”一声,少女整个身子往后仰去,红衣陡然就陷落在白雪里。
宇文译心下一紧,连忙转身惊呼道:“落英!”
奕儿也转身,泪水洒落在雪里。
落雪的大街,俯瞰过去,银装素裹,壮丽洁白,两排的红灯笼,像是莹莹烛火。
一眼从高处看过去,就只看到两个背道而行的人。
一个要去扶昏倒的红衣姑娘,另一个掩着哭泣,不知道去往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