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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混沌中,匿玦的灵台里是无边的黑暗,他很无助的缩在一个角落里,入目无光,等待良久,方才在眼前看到一点柔和的光亮。

他如鱼渴水一般向着那光狂奔而去,可他跑的越快,那光就退的越远……

“等等!”匿玦无声大叫,随即一阵窒息感就叫他睁开了眼睛,在那白光消失的地方,他隐约就看见了一张人脸。

那脸是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鹅蛋脸,与他曾在脑海中勾勒出的差不多,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小巧的鼻子,殷红的唇瓣,看着虽无甚出奇,但却叫匿玦心中温暖。

就是她将自己从那片深渊中救出来的……

匿玦很鲜见的感性了一回,恍惚中,他就向着那人伸出了手。

栀连原本正盘腿坐在床尾,照着匿玦的模样在捏泥人,因她捏的认真,故而一时间竟是没发觉,匿玦已经醒了过来。

她正想抬头再去看看匿玦的长相,然而一抬头,她就见匿玦的手朝着她的脖子就探了过来,下意识的,栀连抬手就打。

“啪”的一声脆响,栀连的巴掌成功的把匿玦的手拍到了一边,顺带着把癔症了的匿玦拍回了现实中。

“做什么?”栀连挑眉,警惕的从床上跳了下去,见匿玦缓缓的坐了起来,目光落在了她手里未完工的泥人上,这才想起来将泥人收起来。

栀连的手艺算不上好,那泥人说是泥人,其实和根泥棍差不多,匿玦皱眉辨认了半天,方才不敢置信的从那泥人的衣饰上认出,那根泥棍就是他自己。

“你怎么在捏泥人?”匿玦不答反问,望着栀连那张他记了许多年的脸,他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

抬手按了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匿玦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曾经将他拉出黑暗,如光一般高不可攀的小妖女……怎么能捏泥人呢?!

栀连还不知自己在百十来年的岁月里,在匿玦心里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匿玦,见他再没有要同她动手的意思,方才重新回到床边盘腿坐下。

“我为什么不能捏泥人。”栀连说的理直气壮,面上虽是不表,但她却深以为,匿玦的脑子已经被未名之地里的魔气浸染坏了。

趁着他脑子还没坏透,栀连赶紧止住了关于泥人的话头,转而说起正事来。

“你是如何用白骨刃打开未名之地的?那未名之地里是个什么模样?那些魔气是你放出来的吗?”栀连歪着个脑袋看着匿玦,连珠炮一样就将问题抛给了他。

然而匿玦似乎是对这样普通的栀连失望透顶了,他没骨头一样往身后的床柱上一靠,半眯着那双丹凤眼,很不给面子的只回了一句,“我凭什么告诉你?”

栀连被他下了面子也不恼火,只是很狡黠的对他挑眉笑了笑,黝黑的眸子深处似是有星辰点点,无端的让她那张平常的脸看着明媚了几分。

“那白骨刃可是我从魔君昼衍那里偷给你的,我可是冒了会被投进炎火狱的风险,你告诉我一下不是理所应当的嘛!”栀连蛊惑性的对匿玦眨了眨眼睛,随即又挪着屁股往匿玦那边靠了靠,“说说呗!”

她虽是昼衍和封镜的女儿,然而对外,却没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故而此刻说起瞎话来,她一点顾虑也无。

匿玦似是没料到栀连是这么个自来熟的性子,见她靠近,下意识的就往后挪了挪屁股,他撇了撇嘴,内心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望着眼前这个脸颊上还沾着一块泥点子的小女妖,匿玦无奈的摇了摇头,最终决定看在她救过自己的份上,给她透露一点点内幕。

“只有正统魔族血脉才能利用白骨刃打开未名之地,我去未名之地只为了修炼,那些魔气被放出来,并非我本意,满意了吗?”匿玦不耐烦的解释了一通,话音刚落,他就往床上一躺,紧接着就将被子兜头盖到了头顶上。

栀连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她伸手戳了戳匿玦的肩膀,刚想接着追问,却听匿玦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你烦不烦,问七问八的有完没完,出去出去,我要休息。”

“哦……”栀连被匿玦一通拒绝拒绝的想捶人,然而看在他还是一个伤员的份上,栀连很大度的决定不和他计较。

不过临走之前,栀连却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纸包,很郑重的放在了匿玦的床头,“这是我自己炒的瓜子和一些蜜饯,你尝尝,要是喜欢,我明天还给你带。”

“拿走拿走,我不吃。”匿玦不耐烦的声音再次从被子里传出来,不过栀连却没有理他,只是勾了勾唇角,就转身化作了一缕青烟。

匿玦在被子里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见屋子里没了动静,这才将脑袋探出来,见栀连真的已经离开了,他这才重新坐起来,伸手拿过了栀连放在他枕头旁边的那个小纸包。

“怎么还能炒瓜子呢……”匿玦皱眉嘀咕,一边嘀咕,一边就拆开了那个小纸包。

小纸包里躺着一些瓜子和蜜饯,匿玦垂眸看了半晌,方才犹犹豫豫的捏起一个蜜饯放进了嘴里。

蜜饯甜的发腻,然而不知为何,匿玦却并未觉得难吃,反倒是嚼的津津有味。

味道竟然还不错。

心里这么想着,不多时,那纸包里的东西就被匿玦吃了个一干二净,一时间,他全然忘了刚刚自己说过的那句“我不吃”。

蜜饯的甜味还残留在唇齿间,匿玦下意识的伸出舌头想舔一下自己的嘴唇,可就在这时,他却发现自己的嘴巴竟是张不开了。

那些东西被她下了禁制!

匿玦的脑子活泛的厉害,心念一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眉头紧紧的皱了,神思一动,立刻就将灵台中的灵力调集到了嘴巴周围。

然而运了半天的力,下在他嘴上的禁制竟都没能解开,而匿玦已经急出了一脑门子汗。

他抬手重重的捶了一下床板,眼底冒出了一层火光,然而即便是气的想杀人,匿玦也没有要去找栀连的意思。

不为别的,就为他丢不起这人!

他居然会中一个小妖下的禁制,这事情传出去,他不用做魔了!

栀连一路离开匿玦所在的殿宇,沿路就丢下了一串笑声,她蹦跳着落到了与凤山山顶上的葡萄树下,见阿年已经等在那里了,就笑眯眯的过去拍了她的肩膀。

阿年是栀连的表姐,虽说住在妖界,但他们一家却是实打实的修士。

转头见是栀连,阿年赶紧把她拉到了葡萄架后面,鬼鬼祟祟的一脸心虚,“栀连,咱给李恬打耳洞的事情被姨姨知道了,她这会儿正到处找我们呢!”

李恬是人族和兔妖生的半妖,这半妖长了一张纯良的脸,给谁看了都觉得这小崽子讨人喜欢。

不过栀连和阿年却对他的秉性知之甚详,知道他是个惯会欺软怕硬的主儿,上次她们在山里遇见李恬欺负一只乌鸡,就冲过去把他胖揍了一顿。

谁知道这死兔子居然会去封镜那里告状!

栀连气的想吃烤兔子,然而眼下更要紧的却是怎么对付封镜,“那死兔子惯会夸大其词,扇他一巴掌,他能说咱们拿他当沙袋打了一套拳!”

她伸手从树上摘了颗葡萄放进嘴里,顿时一张脸就被酸的皱了起来,她龇牙咧嘴的把葡萄咽下,只是略一思量,眼睛就是一亮,“反正咱们这顿打是免不了了,不如再去打他一顿?”

“这主意好!”阿年和栀连打小臭味相投,此时听了她这个破罐子破摔的建议,她那张看似温顺的脸上也显出了一点顽劣的本性来。

然而就在两人预备着联袂再去将李恬揍一顿的时候,却有一缕金色的灵力强势的将两人捆做了一团。

只是垂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绳子,栀连的脸就苦了下来,咧着嘴,强行在眼睛里蓄了一包眼泪,“妖神,我错了!”

对付自己亲娘,栀连可说已是得心应手,她们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服软,辩驳什么的待会再来也不迟。

阿年于认错一途上也是经验丰富,有了栀连起的头,她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低眉顺眼的将自己的态度隐藏在了那张十分具有欺骗性的面孔下面,“姨姨,我们错了!”

听着两个人这毫不走心的话语,一身黑衣的封镜于一场白雾中走了出来。

白雾缭绕,半遮半掩的露出了她那张如神祇般精致的面容,她半垂的羽睫遮住了一双暗金色的眸子,殷红的唇瓣无声的勾了起来,“认错认的倒是快,只是下次还敢是吧。”

封镜在树下的石桌边坐下,很懒散的就翘起了二郎腿,一举一动间自带风流韵味,端的赏心悦目。

“娘亲……”栀连跃跃欲试的想要撒娇,然而封镜一个眼刀甩过去,她立刻就收了声,露出了自己的本性来,“妖神,那李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见他欺负妖才动手打的他,你明察啊!”

“对啊姨姨,李恬差点拔了那乌鸡的毛,我们不出手,那乌鸡可就秃了!”阿年瞪圆了一双眼睛,很诚恳的看着封镜。

要是有个不了解这两人的,一定就会被她们装出的良善给骗了。

封镜无奈的按了下太阳穴,只将两人的话听了一半,“那你们也不能给李恬打那么多耳洞啊……”

两只兔耳朵上的耳洞密密麻麻都能透光了,这做的也太明显了……

“下次动手,别让我看出来,省的我还得费心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封镜将声音压得很低,见栀连和阿年连连点头,方才将两人松开。

“知道了,妖神,下次一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让他被打了还不知道是被谁打的。”栀连乖巧的站在封镜身后,“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话间,栀连就悄悄的对阿年做了个开溜的手势,然而还不等两人脚底抹油,封镜就一手抓住一个,牢牢的将两人按在了石凳上。

“帮我去办一件事,事情办好了,我就不关你们禁闭。”封镜从怀里摸出了一张深蓝色的请柬,伸手递到了栀连和阿年面前,“鲛人族长的小女儿一百岁诞辰,你们代我去送一份贺礼。”

“哦。”栀连一脸淡定的接过请柬,可内心却已经炸开了花。

听说鲛人族住的那片海域宝贝不少,遍地都是夜光珠,要是能捡个大的回来,也好把她屋里那个小的换下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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