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魔君昼衍在向妖神封镜求婚时,曾在距离与凤山不远的远空山上亲手给她造了一座房子。
灵界未定之时,两人一直都住在远空山上,可时至今日,那座房子早就落在了他们的女儿栀连手里。
虽说在与凤山上,栀连也有一处居所,然而每当她闯了祸需要躲开自己的亲娘和亲爹时,她就会避到远空山上。
比如说现在。
匿玦被栀连一把甩到了她的床上,望着依旧在昏迷的匿玦,栀连气喘吁吁的双手叉腰,一屁股在床边坐下。
这魔族看着机灵,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中招了呢?
栀连喘匀了气,指尖一缕幽白的灵力丝丝蔓蔓的就钻进了匿玦的眉心,然而不等她探明匿玦的昏迷程度,就听见门边传来“哎呀”一声惊呼。
转头一看,栀连就见阿年一脸惊诧的走进了屋中。
“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阿年家就在远空山上,她刚才远远的看见栀连背着一个大物件回来,还以为她是带回了什么宝贝,好奇之下,赶紧就跑过来串门了。
然而宝贝她是没看见,倒是看见了匿玦这个祸害。
“别提了,他中了我的迷药,没有解药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栀连无奈的摇摇头,说话间,方才感知到匿玦的神思已是一片混沌,“我去老鹿爷爷那里偷个解药,你帮我看着他。”
阿年虽说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栀连不肯多说,她也很识趣的没有追问,当下只是对栀连点了点头,“你快去快回。”
栀连一路驾云出了远空山,站在云头上,她方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条分缕析的又想了一遍。
自打上次匿玦离开与凤山之后,昼衍就将暂管天之角的职权交到了匿玦手中。
栀连虽不知道当时昼衍和匿玦是怎么说的,但据她观察,昼衍应该给匿玦封了个不小的官职。
她平时和小妖小魔打架还能被轻饶,不过若是被昼衍和封镜知道她在匿玦这个新任魔君救了她之后,还给匿玦下了一大把迷药,估计她就得被拉到与凤山松松皮了。
然而她将匿玦藏在远空山也不止是想躲过一顿揍。
栀连皱着两条小眉头,眼睫微垂,纤长的睫毛在黑黝黝的瞳孔上留下一片深沉的阴影,她两颊不自觉的轻鼓,是个在认真思考的模样。
她刚才在望天山上遇到那个魔族和石怪的时候,匿玦两次都在关键时刻出现,就算别开匿玦出现的时机不提,匿玦在面对他们时的那种毫不惊讶的态度都足够引人深思。
匿玦就算和那两个玩意儿不认识,也一定知道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得出这个结论,栀连一边用手指轻点着下巴,一边掩人耳目的飞身进了老鹿的府邸,预备着在找解药的时候,顺便借一颗诚心丸。
老鹿的府邸位浮于灵界半空,站在他家院子里抬头往上看,就能看见一座座杂乱排列在云头上的其他妖族府邸。
栀连轻车熟路的落在药房门口,提前捏了个越空寻灵诀,察觉到四下并无老鹿的气息之后,她才敢确定老鹿此时应该还在与凤山外给妖族疗伤。
见给老鹿看门的小妖童背对着她坐在不远处的游廊下打盹,她很小心的放轻了脚步,紧走几步,就钻进了药房中去。
老鹿的药房很大,四面墙壁上嵌满了高及房顶的柜子,柜子上密密麻麻的抽屉或开或闭,间或露出里面的草药和丹丸。
栀连常年在药房里厮混,不过片刻她就从最高处的一颗抽屉中找到了迷药的解药,她将解药随手扔进腰间的乾坤袋中,方才嘀嘀咕咕的念着“诚心丸”三个字,绕着柜子寻寻觅觅起来。
诚心丸是老鹿练出来专门让犯错的妖魔吐实的丹药,栀连只曾见他拿出来一次,故而她也并不知道那丸丹药具体被老鹿放在了哪里。
然而就在栀连敛气屏声的翻箱倒柜时,门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直接把栀连吓得一个激灵。
栀连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就见一身白袍的梵罄正靠在门边,笑眯眯的盯着她瞧。
“你在偷东西?”梵罄双臂环胸,此时方才缓步向栀连走过来。
他用那双深蓝色的眸子轻轻扫过被栀连翻得乱七八糟的柜子,眼底的戏谑几乎就要满溢出来。
一瞬间的慌乱之后,栀连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只是被梵罄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她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微微垂下眼皮,黑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随即当着梵罄的面,若无其事就将刚刚被她打开的抽屉推了回去。
“你别诬赖我!我身为老鹿爷爷的配药童子,这是在给他收拾药材呢!”栀连欲盖弥彰的又将手边的另一个抽屉推了回去,不等梵罄再开口,她立刻反守为攻,“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话间,栀连绕过梵罄,翘头往外看,就见那个小妖童依旧在游廊下睡着,光凭这一点,栀连就能确定,梵罄这鱼人也是偷偷潜进来的。
梵罄顺着栀连的视线转头往外看,瞬间就明白了她这是在怀疑自己。
然而淡定如梵罄,被这么一质问,却只是笑眯眯的对栀连做了个“嘘”的手势。
果然如她所料!
此时两人互相捏住了对方的把柄,看在梵罄没有声张的份上,栀连也没有吵吵,她挑眉看着梵罄,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的后话。
梵罄并没有要遮遮掩掩的意思,自己做了个“嘘”的手势之后,竟就那样高声说起话来,“雾岫近日有些灵力不协,我本想偷偷潜进来找几味丹药,不过既然有你这个配药童子在,那就麻烦你帮我找了。”
栀连冷不防的见梵罄拔高了声音说话,跳起来就捂住了他的嘴巴,而后才鬼头鬼脑的侧头去看外面的妖童。
见外面的妖童睡得直打鼾,她方才松了口气。
“我给你找就是了!你小声点!”栀连的手还捂在梵罄的嘴巴上,她仰头瞪着梵罄,上半身几乎贴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情急之下,栀连却并未从两人的姿势上品出那股子暧昧来。
梵罄任由栀连捂着他的嘴,很配合的毫不挣扎。
他垂下眼皮,就能从栀连那双黑沉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无声的勾起了唇角,随即很乖觉的就对栀连点了点头。
见梵罄似乎是老实了,栀连方才松了口气,手脚便利的找到了诚心丸和雾岫要用的丹药,她赶紧就拉着梵罄飞身离开了老鹿的府邸。
一路飞出与凤山,栀连方才把雾岫要用的一小瓶丹药放进了梵罄手中,“这丹药每十日吃一粒,服下之后,只需用灵力推着丹药在雾岫的灵台里转上八十一圈,然后再用灵力温养她的灵脉就行。”
梵罄从栀连手里接过小瓶子,闻言就皱起了眉头,一双大大的蓝眼睛里满是疑惑,“光凭着你的话,我并不知要如何下药,不如你跟我走一趟?”
正常女妖若是被梵罄用那双大眼睛盯着,必定会二话不说的跟着他走,可栀连被他这么盯着,却只是犹疑的后退了一步。
她很清楚,凭着梵罄的聪慧,一定听懂了她刚才所说的话,然而眼下他在这里装疯卖傻,却叫栀连摸不清他的意图。
梵罄将栀连面上的神色变化看在了眼里,对她的心思可谓了如指掌。
然而他却并不挑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瞬间梵罄那张脸上似是荡起了一层波澜,碧海连天,清风徐来,叫周遭的一切失了颜色,“你若是不和我走,那我就只能回去等老鹿爷爷了,到时候,我就把我刚才看见的事情说一说,也不知道老鹿爷爷知道你偷拿丹药会怎么想。”
说话间,梵罄微叹了口气,衣袂飘飘的驾着云就要回东海。
栀连听了他这明里暗里的威胁,不由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老鹿爷爷知道她偷拿丹药不打紧,她最怕牵扯出匿玦这个祸端!
咬牙切齿的想通了这点,栀连方才一跺脚追上梵罄,“罢了罢了,我就勉强跟你走一趟,也省的你再去麻烦老鹿爷爷!”
梵罄见栀连被他看穿了还依旧嘴硬的不肯承认自己是在偷拿丹药,唇边抑制不住的就勾出了一点笑意,他侧头看了一眼栀连气鼓鼓的脸颊,不知为何,竟觉得十分愉悦。
这两人驾云一路往东海去了,看守药房的小妖童才悠悠转醒。
他揉了揉眼睛,转头就看了一眼已经空了的东厢房,很疑惑的“恩”了一声,“刚才不是还等在那里的吗?梵罄这是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