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笑芊、李为河提着包走下车，走进区。

“从飞机上，你就一直发呆……”李为河别着视线，不看她，心里不舒服。

是她硬将他带出国的，她一路都没认真理会他，人生地不熟的，让他干干的，在她身后边干晒着，几个意思？

“对不起，我现在没心情话。”

穿过一栋栋居民楼，几座十几层的高楼后身，是成群的三层别墅楼群。

姬笑芊在前走着，李为河与她并肩，跟着她的步伐缩减自己的步调。

第二排楼东侧，一着装朴素、一头栗色卷发的质朴女人在院子里摘菜。

她156的身高在近2米的黄瓜架下是多么矮！弯弓驼下的背，栗色头发里掺杂的丝丝白发，六十多岁了，已经退休十年之久，却还不闲着享受老年生活，还在干什么？不嫌累？

姬笑芊站在离家不远出的拐角，捂着额头，真是看不下去了，她妈怎么越来越老了？又不是没钱，就不能好好打理打理自己吗？怎么别人家的老太太们特别能花钱享受生活，她就不能？

院子里的女人转过身，蹲了下去，摘长得个头蛮大的茄子，铝制金属盆在光线下泛着银黄色的光，凹凸不平的盆沿、盆底显得十分破旧，毕竟也是有三十多年的历史的，在姬笑芊还没出生时，那盆就有了。

“妈！”

女人听声抬起头，大眼之上的双眼皮布满褶子，黄而暗淡松弛的肌肤、没有怜性的皮肤松弛的坠下下巴，尽显老态。

“芊芊？是芊芊？”女人呆在原处，眼通红通红的，她还是原来的样子，爱激动，一激动就掉泪儿。

“妈我回来了。”

老太太都不知道该什么了，一直抹泪儿，鼻孔里的鼻水儿也跟着泪儿流了出来。

姬笑芊推开铁栅门，进到院子里，就那么站着哭，娘俩对视，你一句我一句，边边哭。

姬笑芊习惯了，她们家人都不太会表现感情，不会拥抱呀、什么肉麻话呀，他们表达感情好像就是激动的直哭。

“唔……”老太太端起地上的盆，盆里满满的蔬菜，全都嫩绿嫩绿的，可能是刚撤大棚的缘故，蔬菜们还承受不住春的气息，嫩绿冷得要褪色。

“别在这儿戳着啦，快去看看你爸，你爸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你爸想你。”

“哦。”姬笑芊红着湿润的眼，耳朵、脸颊也红了一大片。

李为河虽听不懂她们什么，不过他看姬笑芊的样子很不妙。

打开大门，老头在正对大门的另一头的阳台上晒太阳。

没有满头白发那么夸张，他稀稀疏疏黄白交错的碎发明显染上了苍老的痕迹。

老头仰着头，两眼凝视着上面不知道在看啥，这些看在姬笑芊眼里，又戳中了她的泪点，她咬着唇，脸打着颤，忍不住哼哼出了声，泪滴大颗大颗从眼里脱落，跟脱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受控制。

老太太两手费力的端着盆，“你爸……老年痴呆了，不过是轻微的，也不吃药也不看病，拧得很，真没法子他了。”

“老年痴呆了？”姬笑芊睁着泪眼，声音里鼻音很重。“怎么老年痴呆了？之前不挺好的吗？”

她的牙齿始终没脱离下唇，“怎么不去医院看看？就让他那么病着？”

老太太摇着头，“没办法呀，你也知道你爸的性子，他不想的事谁都没办法他。”

“呜呜我爸怎么成这样了”她的声音夹杂着颤音，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哭得虚弱。

李为河搀住了她，才没摔倒。

“老头子！看看谁来了？”老太太朝老头吆喝道。

老头这时就像一只被主人招呼的宠物，听话一般看向他们。

姬笑芊张着嘴，欲大哭大叫却没了声音。她用袖口用力的擦脸，扯出极难看的笑脸看向她爸，“爸，我、我回来了，还记得我吗？唔”

“芊芊，是芊芊吗？”老头迎着姬笑芊，真的嘿出“欸？是我们芊芊啊？我们芊芊回来了”的表情，从阳台的台阶的木质搓衣板上站起身，傻乐。

姬笑芊委屈的不像一直以来自私、世界上只有她自己最重要，别人什么都不是的自利模样。

“爸……啊呃呃呃……”她腿软颤颤巍巍的，要不是李为河扶着她，她恨不得直接摔倒在地摔死自己这个不成气候的不孝女。

她爸迈着稳健的步子走来，老头一切都正常，就是脑子不正常了。

老头站在姬笑芊面前问东问西，“芊芊，你在外头过得还好吧？有好好吃饭吧？别饿着自己啊……芊芊，你这次回来，爸给你做好吃的，爸不会做的就让你妈给你做，，你想吃啥？爸给你好吃的……”边往屋子里走，嘴里边不停的重复这些话，姬笑芊跟在身后无声大哭，还边哭边用冷静的语气应着，“好，好，嗯……”

她爸好好的，身体健健康康的，她走之前，她爸还收拾大棚来着，才多久？她爸怎么就老年痴呆了？

“芊芊，坐呀。”

“诶，我坐。”姬笑芊坐到老头身旁，听着他的话，他的话没有逻辑，从这儿谈到那儿，总不过离不开她在外面吃的好不好，累不累……

都是她的错，她非要出国，要是留在家，她爸就不会痴呆了。

正想着，左眼的泪珠子啪嗒啪嗒掉在衣服上。

“芊芊，你怎么哭了？”

姬笑芊连忙掉头拿袖口擦擦，调过头，“没呀，我没哭，就是想你了，爸。”

“哦，你在外面吃的好不好啊？平时累吗？想吃什么跟爸，爸给你做好吃的……”

老太太端着水果盘，调侃：“做什么做，东西在眼前都不认识了，还做饭呢！”

姬笑芊心如刀割，“怎么回事儿？怎么不认识东西了？”

老太太接着道：“你爸连字都不认识了……”

“爸？是真的？”姬笑芊哭丧着脸，问她爸。

“没有，这只是暂时的，我很快就会记起来的，没事儿，我没病。”着，老头笑笑。

这还哪里是那个牛气哄哄的自己多能多能背书，周边儿的老头子们都比不过他的自恋狂？

他最喜欢跟别人比这比那，别人不如他，他乐得比谁都欢，活力四射，比那些年轻人也不差。

可现在呢？呆愣的低着头，脑子空荡荡的，一句话重复好多遍。

“芊芊，这是啥？你尝尝这个。”

姬笑芊凝视着他手指指着的水果，“爸，这是橙子，你不认识了？从前我最喜欢吃了，你经常上大街给我买两斤带回来。”

“哦，这叫橙子？”

姬笑芊和她妈听了这话又开始哭。

“他就这样，什么都不记得了……”老太太抹着眼泪儿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