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纸捡起地上的长鼻鬼面,一时半会都没有从那头火发中回过神来。
她耳中响起白祁离开时,冷冷丢在地上的一句话:
“连纸稚奴都害怕,这无涯峰内没有你的位置。”
阿纸怎么不知,他放在纸稚奴身上的火是要连自己和整座屋子一起烧完的,可意外被那恶女花魁打断,阿纸也意外捡回了一条小命。
白祁的红莲业火是四海八荒之内罕见的邪火,这与他身世诡秘的母亲有关,据说他的母亲是一个凡人,天生拥有让火焰永不消失的法力。
根据司命库的记载,在永真上神取得荒月剑之前,荒月剑也曾流落在凡间一次。此后凡间各处就出现了各种身怀异能的凡人,这些凡人虽不是仙,但确实拥有罕见的能力,为此这些异人为凡世所不容,便退居毗邻楚界的荒莽之地:白夜之原。
这些异人在白夜原上自称“夜之子”,因为那片土地是白色,天空确是永远的黑色,荒凉好似人间地狱,面积几乎可以占据一整座东洲,由于地处遥远,是位于东方九重天仙界极少关注的偏僻之地。
无涯峰内,也并非无人讨论过白祁的身世,只不过提到他的母亲,总是讳谈莫深,而白祁的父亲就明朗多了,他是上一届司丞,除了天君与天丞,他在九重天就是万人之上的人。
而这也是白祁命运悲惨的由来,这位司丞是仙界少有的仿造人间的多妻之人。光膝下有仙子就有六十多名,而白祁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并且是地位最低的母亲所生的孩子。
而白祁的残忍也是幼年时积存下来的,据说她的母亲如他一般有一头火红华发,是父亲从白夜原带回九重天的奴隶。
虽然是奴隶,而她的美貌却如同太阳一样照亮白夜原的夜晚,只不过白祁的父亲将她带回来后,那头火发被寓意为不详,尤其是同样一头火发的白祁没少被虐待。
那鬼面上的温度早已消逝,阿纸却一直难忘它被戴在那头火发上的情形,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有一丝心痛,如果尾黑尾白在,一定能告诉她,这种不正常的感觉从何而来。
就在此时,阿纸被人推了一把,她抬头一看,师父谤佛罗刹对她怒目而视,她急忙把长鼻鬼面藏好,战战兢兢的跪下。
“阿纸,你发什么呆?如今你在无涯峰内已经过了一个月,**娘娘吩咐我将此符交予你。”
说罢,罗刹将一张红笔黄符递于阿纸。
“你的筑基期满,自行你自当离开无涯峰,去各界历练了。此符只有无涯峰弟子才能使用,如果你在九重天被欺负,可用这张符化形成影回到无涯峰。”
“师父,可是我还什么都没有学会..”
谤佛罗刹虽然长得一副鬼面,却对阿纸极其认真负责,无涯峰内一月修炼,阿纸不仅可以控制体内乱窜的仙气,还可以化他人之力作已用,如同借雨生长的麦苗窜破了泥土。
罗刹抬起手在阿纸头上重重的敲了一下,笑骂道:“你又说什么傻话,我无涯峰的弟子自是落地成佛,只要有心,你在各处都如同在峰内修炼一样大有裨益,只不过有些仙家瞧不起我们以双修之行增长功力而已。”
阿纸接过黄符,只见一道幻光,那黄符化作一片金叶落在阿纸手心,罗刹又道:“此叶是我无涯峰人的信物,在九重天内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拿出来示人,同样也是你的护心法器,关键时刻可以救你一命。”
阿纸激动的接过金叶,串作项链挂在脖子上,自是千恩万谢不已。
谤佛罗刹再笑:“好了,你的两个小随从在峰外等你多时,反正你随时可以回来,不要再如此恋恋不舍。”
“徒儿阿纸谢师父大恩。”
罗刹对阿纸点点头,随即转身消去,他侧眼望着身上挂着半块真实之镜的阿纸。暗自揣测**将那种双刃剑似的宝物赐给这具仙化了的纸人是否太过残忍,想到这里,他不禁摇头,不忍去看阿纸早已写好的命数。
再说那尾黑尾白呆在无涯峰外等了整整一月,才看见阿纸从那石像腹中跳脱出来,仍是一副不够聪明的傻样。
尾黑瞧见阿纸,气的飞到她耳边又咬又啄,痛的她只跳脚:“你这混蛋,你忽然失踪一个月就算了,你知道不知道,昨晚点仙大典已过,下次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阿纸闻言,犹如一道惊雷劈过头顶,原来就在她昨日与恶女花魁缠斗时,竟错过了最重要的大事,她还怎么上九重天,接近端木落月啊!
“那怎么办,端木落月选了谁去他的天宫?”阿纸一边抵挡尾黑的攻击,一边朝尾白投去询问的目光。
尾白好不容易把尾黑拉开,气喘吁吁道:“端木落月还是老样子,谁都没选。不过最近从天上传来的消息,据说他把一位女仙请去了他的仙宫修缮法器。”
听到这里,阿纸脑袋上又挨了尾黑一击狂啄:“都怪你,如果你不瞎跑,这回住进仙宫的人就是你了!”
阿纸被啄的泪眼汪汪,不满辩道:“你怎么知道端木落月会选谁?”
只见尾黑诡秘一笑,用黑色的翅膀摊开一卷《活死人簿》道:“坛岳仙君离开时,将他的法器留给了我们,这活死人簿与阎罗大王那本记载死人的死簿不同,这是生簿。”
“你的血里有判官笔的法力,本来只要你按时去点仙台,不论端木落月选了谁,最终你都可以用血在生簿上改掉那个名字换成你,只可惜生簿修改有时间限制,必须当时当刻一分不落的修改。”
“过了时辰,事已经成定局,再无还手之力了。”尾黑气的又在阿纸头上打了一下。
“等等,不对吧,既然这个法器可以改变进云海仙宫的人,为什么非要把端木落月的客人改成我,不能把仙宫里的其他人改成我呢?”
黑白二鸟楞了一下,尾白先激动的说道:“不愧是公主,真是太聪明了!这么说,只要是那仙宫的人,咱们都可以改了。”
尾黑转念一想,再看那生簿末端忽然有了主意。
“既然岚海仙宫里住了女仙,想必端木落月那样的大冰块肯定不会亲自照顾,我打听过,那仙宫内除了灵兽晴岚,再没有其他下人。”
“既然住了个女仙,女仙身边也会有仙娥,仙婢..”
然而生簿上并没有记载碧婉仙君带了随行的宫婢,想必这女仙也是清冷的人,那么按照仙界惯例,一定会从新挑选仙婢,这便是阿纸的机会了。
果然如尾黑猜测那般,在那岚海仙宫的侧门口,那照兔化作的女童面前正站着一列等候挑选的宫婢。
这些宫婢大多是由脱凡之人随身之物化成的小仙,没有什么法力,只能做些简单的事,容貌也随原先的主人幻化。
不过有些飞升之人厌弃器灵长着自己的脸,会用术抹去,换上一张很普通的脸,再将它们丢弃。
尾黑尾白的妖仙身份不能在九重天呆过长时间,他们合力将阿纸幻成宫婢穿着,推倒了队伍末列。
但黑白二鸟又没有足够的法术改变阿纸的脸,尾白只好扯下几根尾羽给阿纸做了一层白纱让她戴在脸上。
“你们这批看上去手脚勤快些,就去浣水居院外做清扫,记得,上君来时千万要退去,上君不喜欢看见仙宫里有外人。”
照兔对面前一列看上去表情伶俐的宫婢说道,一手拿着仙薄,大笔一挥,这些仙娥就直直消失,飞去了浣水居外。
“你,你,还有你,去打扫主殿通往客殿的花园,扫扫落叶,不要让上君看了心烦。”
一众仙婢轻声应允,随即又被晴岚扬手挥去了别处。
等排到阿纸的时候,晴岚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
“你,怎么戴个面纱?赶紧摘了,万一是什么妖人跑进来伤害上君怎么办!”
阿纸吓得急忙挥手,急忙解释道:“晴岚姑娘,我,我天生貌丑,在上天的时候被我的主人丢到石头上磕了一下,实在难看啊。”
照兔狐疑的望着阿纸,不过没有多想,不耐烦的挥挥手。
“你这个样子,让你去扫院子都觉得埋汰——最近上君从各处搜罗了许多灵猪无人铲屎,你就去那吧。”
“多谢晴岚姑娘。”
阿纸躬身回礼,从晴岚手中接过一块代表身份的牌子,上面写着“猪倌”二字。
让隐身藏在阿纸肩上的尾白气的要杀了尾黑,一口血没忍住喷在了尾黑脸上。
“都是你!原先你出主意让公主给人做洗脚婢我就不同意,现在好了,洗脚都轮不上,要我们公主屈尊给人喂猪呐!”
尾黑擦了擦脸上的血,有些尴尬但是仍然保持冷静说道:“虽然如此,但起码进入了岚海仙宫,虽然见不到端木落月,但至少缩短了一大段距离。”
尾白闻言,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阿纸看着手上写着“猪倌”的牌子,耸耸肩,她倒是无所谓。
既来之则安之,无涯峰那一关都过了。
只是养猪而已,她阿纸也要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