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墟阁天嗣已经定了,祭司商连已经结束了天选,呈秉裕帝,皇储的人应该是不会变了。只是外界多多多少少有些许传闻,传着长公主与五公主夺嫡的事情。
这几日,帝都里那些幽僻小巷、茶楼饭馆里多了一群群陌生脸孔的外来客,虽然操着各地方言、来自不同方向,似乎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有些甚至似乎来自异族——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个个都带着刀剑,似乎全是江湖人。
不说五公主无意这个皇位,就算是有意,也没有人抢得过她了,妥妥当当的正嫡,谁又能撼动她的身份呢?
可朝堂上仍旧有很多长公主的言论。
许是因为裕帝此前收留为祸,若是撇开,外人又会说长公主也为女身、若是不撇开,她却是九王的子嗣,根本无法继承大统。
妄言诸多,或许对阿暖来说,很是不利。
又会有很多人冒出苗头来。
可是现在长公主的想法很是奇怪,按理来说,她想要这个皇位,就该要将自己身边紫云会的影子摘清楚,真正的成为这个大胤的昼岚长公主。
可是偏偏她现在对白家的公子......
是想着跟白家合作么?
不过现在看来,白家确实是个很好的靠山。
她素和亦岚在大胤无权无势,靠着她长公主的额身份已经无法安身立命了。跟娄归合作?娄皇后有六皇子,娄归无疑会自己的孩子所考虑,哪会有那么多精力为了她。
白家想要世世荣华富贵,这个条件,她做得到。
既然如此,为何不好好合作呢?
禁城巍峨,仿佛一方坚不可摧的玉玺、压在墨枢城的北角。
然而一想到现在的局势,昼岚长公主的眉头就蹙得更紧——帝都上下已经议论纷纷,她若是再不得到裕帝的恩准,怕是这个计划要进行不下去了。
白家原本是大胤最大的外戚、也是十大门阀贵族中的翘楚,历来和皇室之间婚姻不断。而白鸣筝也是经常出入皇室、与素和缱云、素和亦岚是自小熟悉的。若不是后来九王内乱、若不是裕帝把持了朝政——说不定素和家和白家之间,早已又多了一桩姻缘。
长公主的心腹的人徐徐靠近,身边的人也见闻退身出去了。
自九王死后,紫云会虽为断绝,但是仍旧是受了重创,没有先初那样强大的势力。虽然现在已经恢复大半了,但要跟曾经百霜阁那样的抗衡是不太可能了。
紫云会一直在背后默默的保护长公主,很多事情都是为了长公主而做,毕竟九王培养了他们一场,主子死了,对前人的子嗣尽忠也是好的。
“扶风寨,没了。”这么一句云淡风轻的,人命生杀随意掠夺,毫不放在眼里。
扶风寨?
缱云的扶风寨难道是亦岚做的局吗?
“也好,我现在进宫,也不会有人来拦我的路了。”昼岚长公主手握紧了,手心那朵菊花簌簌粉碎,眼里有狠厉的光
既然当初放出传闻,说自己有意和白家联姻,为的就是给缱云来一重击。按着身份,缱云只是个郡主,何德何能跟她这个公主比较,指腹为婚如何、就算自己挑选夫婿,遇到喜欢的,她也要让给昼岚。
引阿暖去扶风寨,其实就是怕阿暖会出来乱了计划。
毕竟是裕帝的亲女儿,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还是能够有些说服力的。
已经提及一次赐婚的事儿了,只是当时裕帝没有放在心上,现在也过了些时间了,加上娄归的帮忙,应该能成吧。
长公主再次进宫拜会裕帝,这次没有四皇子在身边,应该不会有太多不利于自己的话。
因着六皇子送来书画为由,娄归便在太极宫停留了些时辰,等着亦岚过来。
再者,她也想知道知道,阿暖在公主府何样了?
不过阿暖在公主府有人应着这些繁文缛节,只是她在外能不能安然无恙呢?
“昼岚来了。”看着裕帝还在观理文书,昼岚长公主不打扰,也在外面候了有段时间了,想必是有事相见吧。
“陛下呀,我看昼岚也老大不小了,总该给她寻个好人家了。”
就算素和亦岚今天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求赐婚,她也已经二十三了,老大不小说的也是有道理的。
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介意身份,总是觉得自己不是裕帝的亲子嗣,没有人会想要跟她联姻。
更何况,她长公主的封号,是从品。
若不自己为自己谋求生路,总依附在别人的羽翼之下,岂有一直存活的道理。
昼岚听了这话,未说什么,只是看着裕帝假装批阅奏折的样子,她也知道裕帝想的是什么。毕竟七王爷是他亲哥哥,雪衣郡主也是他一直疼爱的孩子,素和缱云和白鸣筝自幼的事情是人尽皆知的,若中途被旁人截胡,这样的感情怕是不好的。
毕竟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个外人。
九王谋逆,革除素和王室的族谱,他能够依附裕帝身下,已经是给九王最大的恩赐了。
别的,就不要再奢望了。
“昼岚啊,你可有喜欢的人了。”
“儿臣,倾慕白家公子已久了。”毕竟跟裕帝提及过一次,这次加上娄归的帮衬,做做样子,像模像样应该能够成吧。
“白家公子?我听绝儿说,那白家公子可是墨枢少有的人才,笔墨书画都不在话下,人长得又俊俏,出身又好,的确是个良才啊。”
裕帝自顾自批阅着奏折,似乎没有听娄归的话。
“儿臣对白家公子是真心实意啊,父皇......”
“白家与皇室联姻,此前也有不少,能取了昼岚,也是他们白家时代的福气。”
娄归说的话,确实是没错,白家与素和氏联姻不算少见了,再说他们本来自小就定了婚约,只是那时候还小,未曾真正将终身大事当回事,只是嘻嘻说说,将缱云和昼岚同样的比对了。
不过,既然当初说出口的话,现在就该要兑现了。
“也快岁朝了,能够在岁朝前成了,也算是一桩喜事啊。长公主大婚,珞儿,总要回来看看吧。”
娄归毕竟还是手段深。
能够坐上后位,的确是有她的本事——
明知道裕帝这些年来心里一直放不下素和青珞的事情,借着这次岁朝和长公主婚事一谋,讲着若是事成,五公主必然是要回来看看的。
谁知道,提及了一句清珞,裕帝的脸色便变了样子。
“也好,岁朝前添桩喜事。”
拟旨,赐婚长公主素和亦岚与白家白鸣筝。
这道旨到了手,就算素和缱云想要闹腾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皇帝赐婚,白鸣筝就算再不喜欢他,也该娶她为妻了。
更何况,裕帝是想着能够借这次机会让阿暖真的回到王宫里来。
昼岚先初对四皇子素和清梵说的话,也还是有道理的,男未婚,女未嫁,谁又知道后面的结果如何呢?
只有争取了,才能够真正的得到!
她从不觉得长公主的身份能给她多大的尊荣,很多事情靠的是自己的努力与打拼。
先初是没有定局,她不敢说自己能够和白鸣筝有多大的情感,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裕帝的旨意都已经下了,想反悔,已经是不行的了。
反正现在,右相已然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了,白家公子哪怕跟郡主再有什么欢喜的事情,婚嫁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就是最后的定局。
出了太极殿,右相在宫门口候着长公主,想必是要说说白鸣筝和素和缱云的事儿。
联姻之下,白家公子便为驸马,他白家原本就是与大胤皇室长久联姻的家族,现在岁无儿无女,但有白鸣筝在,加上长公主自己的势力,世代荣华富贵,应该是大胤原本给这个家族的殊荣。
白近枫不为娄归,只为素和亦岚。
既然陛下已经下令拟旨,这消息必然也会在墨枢城里传开的,况且现在素和缱云还在扶风寨,这里的事情,她应该顾不上。
可是右相担心自己的儿子执拗,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不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
“素和缱云算什么,若她想,七王爷不也将她拘在府中了么。”
亦岚是知道的,七王爷就算再疼惜女儿,也不会让自己女儿跟白家联姻的,虽说白家世代为相,但是白家的靠山和背后的人,都不是他们所能接触的。
缱云心思单纯,虽说什么都摆在脸上,但是她那样的心思,留在皇室的联姻,必然是不好的。
“鸣筝怕是对郡主会念念不忘。”
“既然已经赐婚,那感情,必定可以婚后培养。”
素和亦岚从不怕外人给她的言论,一个外戚成为长公主的流言已经让她如芒在背了,这从小就是这样经历事情过来的,必然对流言没什么惧怕的。
哪怕外人说她破坏了白家公子与雪衣郡主的感情,但她也还是她的昼岚长公主,皇帝的赐婚,谁能违抗呢?
亦岚没有再答话,只是默默的坐上了步銮,消失在王宫的宫门口。
缱云现在应该是被锦烈救出来了吧。
但是阿暖还一个人在扶风寨,辞渊一个人去救她,能救得出来吗?
紫云会那么多的黑衣死士,就算辞渊不怕,但毕竟还是得顾忌阿暖的性命。
桓风羽,会放过她么?
辞渊在屋檐上已经看了许久了,他也不敢妄自的动手,若是桓风羽伤了她性命就不好了。
阿暖在石柱上不动分毫,应该是被封了穴道吧,桓风羽都将紫云会这么大的秘密告诉她了,还能留她一条性命么?
紫云会为了这个计划谋划了多少年,虽然被猜出来意图不明,但是他们依旧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
如果阿暖不在,或许他们有能力颠覆这个王朝的兴衰改变——
裕帝太过相信别人的传言了,没有自己的思考,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失了傅后,让一个异族女子做了后位,让自己女儿儿子在外漂泊这么多年。
九王当初假死,这么大的计划,就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女儿登临在以墟阁的天选之子下。既然言辞含糊不清,只是仅仅的帝尊女身,那她素和亦岚就有机会成为这个大胤,成为这个王朝百年来第一个女君。
这样能够让他九王一族重新翻身的机会,又怎么会不好好把握呢?
“傅姑娘可有什么还要问的么?”
桓风羽走上前,拔下刺在她身侧的那把峨眉刺,对她轻描淡写的吐出这句话。
阿暖极力控制着思绪,不让自己陷入这一种莫名其妙的心乱中。她自然是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紫云会、长公主、九王这些人牵连的事情的确是这段时间一直困扰她的问题,但是用命换来的解答,真的值得么?
这随随便便的消息事迹——
九王未死!长公主夺嫡!紫云会勾结朝堂!南鸿岳迷惑娄归!
这一桩桩一间间若是败落出去,他们的计划怕是会落空的吧。
当初九王的事情牵连了多少党羽外戚,现在的长公主依然是联系着许许多多的贵族大臣。加上娄归的事情,一个异族女子来大胤朝做了皇后,若是被人骗了,那敦煌的人又会如何对待大胤朝?
很多事情都联系着政治利益,而阿暖就是活在了这些政治利益之下,成为了交国友好的棋子。
她若是活着出了这个门,恐怕之后的风起云涌,不可再想象了。
“你既然已经做好了打算,我问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已然这样了,阿暖也不必怕些什么了,嘴角噙着嘲讽的笑。
只是她不愿信,不愿信真的是素和亦岚要自己性命,而不是娄归。
“既然如此,那就请傅姑娘,上路!”
上路一词,说的如此决绝,阿暖自己也知道,恐怕是没机会活着回去了。
也好,依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如何身亡的,九泉之下,也能够给母亲一个交代了。
她的嘴角忽的微微上扬,缓缓闭了双眼,不愿看见桓风羽究竟要如何杀死自己,静静地等候着死亡的来临吧。
“叮!”风里忽然传来一声金铁交击之声,桓风羽那一剑到了中途忽然急转,堪堪格开一把掷过来的青钢剑。剑上附着强烈的内息,他也是勉强接下,一连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顿时觉得胸口血气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