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轻轻抚摸着安轩的背,安慰他。
安爸爸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样,两颊的肉不停的抖动,骂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安然还是很平静,像是被搁浅在岸上放弃挣扎的鱼一样,过了一会儿,她轻轻笑了笑:“您骂够了?骂够了的话,我就去找顾知晏了。”
安爸爸一句你敢还没吼出来,安然已经速度极快的出了门,并且将门反锁在外面。
隔着门,她能听到安爸爸的怒吼和安妈妈的劝人的声音。
安然拽紧了手里的袋子,像是拽救命稻草一样,她怕爸爸追出来,疯狂奔跑在漆黑的马路上。
她视力不好,此刻跑得急了些,脚没留意,不知道绊倒了什么,趴的一下,整个人摔在马路上。
安然能听到脚上的骨头咯吱一声脆响,疼的她脸都白了。
她咬着牙,从路上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农村里出租车本来就难找,更何况现在是腊月的晚上,安然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右腿疼的都没了知觉,这才看见一辆出租车。
她眼一亮,疯狂的朝车招手。
司机是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安然看他一直打量自己,一颗心都吊了起来,拽着包的手都紧了几分。
那男人却笑了,这一笑有些憨厚的感觉:“小丫头是跟家里人闹脾气了,要去找男朋友了?”
安然稍微放松了点,但她此刻实在是生理心理都很难受,没什么力气搭话。
司机边开车边接着絮絮叨叨:“你跟我闺女年级差不多,这女娃子呀,要明白,哪里有家里人对你好啊?”
安然想起家里现在肯定是乱成一片,爸爸又气又急,妈妈担心的不得了,安轩肯定吓的不行,她一想就觉得心里又酸又涩,但又想到顾知晏,她更紧张了,手都不自觉开始颤抖了。
安然摇了摇头,小声道:“都很好的,是我不好。”
见她这么说,司机叹了口气,也不多说。
安然本来是想订飞机票的,但是她实在是不知道离杏子小镇最近的机场在哪里,也没时间仔细的查,只好去高铁站,坐高铁过去。
安然去的巧,刚好二十分钟后有一班高铁直达帝都,只不过只剩了商务座。
安然卡里的钱不够,又问吴思莜借了钱,这才买好票。
安然上车的时候看了下手机,顾知晏已经打过来七八个视频通话了,妈妈也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安然叹了口气,给老妈发消息。
【平安上车,勿念。对不起,妈妈。】
她把手机关机,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安然是被车上的乘务人员叫醒的,她身上烫的很,叫她醒的人都吓了一跳:“小姐,我们已经到站了,您下车后赶快吃药吧。”
安然看了眼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她勉强的冲人家笑了笑,拿着自己的袋子下了车。
安然把手机开了机,手机里妈妈的通话邀请显示是五分钟前,安然眼一眨,眼泪掉了下来。
她刚给妈妈报完平安,顾知晏的视频邀请又发了过来。
安然拖不动腿,坐到了一旁的二十四小时肯德基里。
她手拖动,把视频换成了语音接通。
“顾知晏。”
“安安”他声音难掩焦急:“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我以为你.....”
安然攥紧了手,笑了笑,轻声说:“顾哥哥,过来接我吧。”
顾知晏猛然从床上站了起来:“你,你在哪里?”
安然头晕的难受,脑子想不起来这是哪里:“我给你发个定位,你过来找我吧。”
顾知晏攥着手机,沉声道:“好,你在原地不要动。”
安然发了定位,趴在桌子上又睡了过去。
安然睡得昏昏沉沉,但猛然察觉到有人碰她,立刻一个激灵转醒过来。
肯德基的灯光刺的她眼睛难受,她咪蒙着眼,看顾知晏蹙着眉头,低气压笼在他周围。
安然抬起一整张脸,顾知晏的脸色猛的一变,沉的更狠了,他手都开始抖了,覆在她脸颊的巴掌印上,声音微颤:“怎么回事?”
安然不说话,她伸手抱住他,大口大口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顾知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愧疚,一声一声的重复着对不起。
安然听的难受,更不想他知道她脚上的伤,她冲他弯了弯眼睛:“我不想走路,顾哥哥抱我回去,可以吗?”
顾知晏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心,将人打横抱起来。
帝都晚上冷,顾知晏留意到安然只穿了一件毛衣,眉毛皱的更紧,把人放在凳子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这才又抱起了她。
高铁站附近都有宾馆,出了高铁站,安然随手指了一家宾馆,她软着嗓子,头在他身上蹭了蹭:“顾哥哥,我想现在就睡觉,我们去宾馆,好不好?”
她深更半夜自己一个人跑过来,急的他差点没当场暴走,但看到她脸颊上的巴掌印时,顾知晏心就疼的厉害,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这个反应,打她的人应该是安爸爸。顾知晏把人抱得更紧,把她的脑袋扣得紧紧的,不让她吹到风。
他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也气安爸爸,这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姑娘,她头发丝他都没舍得动一根,他就这么甩了一巴掌。安然现在脸上本来就没二两肉,他这么一甩,一侧脸颊肿的厉害,顾知晏心里一揪一揪的,天上的星星都想捧给她。
她又这样乖乖的窝在怀里软软的说着要住宾馆,顾知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什么狗屁原则都先作废,果断拿身份证开房。
这样的深夜,年轻男女相拥,别人难免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们,顾知晏面如寒冰,只将怀里的安然护得更紧。
“安然,你的身份证呢?”
安然扯着他的衣襟,声音小小的,跟只软绵绵的小白兔一样:“我害怕,能不能跟你睡一个屋子,顾哥哥?”
顾知晏额头突突直跳,迎上柜台小姐暧昧的眼光,点了点头;“一间。”
顾知晏就这么一路抱着安然,拿着房卡,打开了房门。
他轻轻将安然放在床上,吻了吻她的发顶,手在她背上抚了抚:“睡吧,我在。”
面前的小姑娘情绪实在是反常,像是压抑着绝望的小兽一样,意识到顾知晏要走,双手突然环住他的脖子,嘴唇生涩的在他脸上流连。
他沉了嗓子,威胁道:“安然。”
她不为所动,甚至得寸进尺一样,将手伸进了他的衣领里。
顾知晏原本就不愿意婚前让她吃亏,眼下自己情况未定,更是不能欺负她。
这么想着,顾知晏狠下心,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掰开。、
哪想到安然今天铁了心一样,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的黏在他身上。
她以前虽然竟然满嘴跑火车,但是雷声大雨点小,从来都是虚虚的晃两下爪子。但今天,她用了全身的力气缠着顾知晏,青涩的很,但丝毫不含糊,身体贴着他的,一点都不肯分开。
顾知晏怕伤到她,没用多大力气,安然意识到这一点,更是肆无忌惮的用手在他身上点火。
顾知晏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级,哪里经得住她这么青涩的撩拨,身体很快就起了反应。
昏黄的灯光,两个人的气息交叠,这样旖旎的场面,是个人都忍受不了。可偏偏他现在真的不能碰她,顾知晏指甲掐进肉里,深呼吸,用尽了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
他刚刚看她孤身一人过来,脸上带着巴掌印急了眼,这会儿反应过来,她要住宾馆,跟他住同一件屋子,又这样做.......
顾知晏用了力气,三两下将人按在床上,轻轻的抚着:“安安,告诉顾哥哥,怎么了?”
安然有些晕,朝顾知晏笑了笑:“我跟我爸爸妈妈说,我怀孕了。”
顾知晏瞳孔收缩,她这样说,怪不得会挨打,他脸上沉沉,看不出情绪,轻轻摸她的脸:“为了我,故意惹他们生气?”
安然眼里有了泪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这样说,不趁着他们生气出来,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躺在白色的床单上整个人脆弱又无助,眼泪像是决堤的水一样,从眼角涌出来:“顾知晏,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顾知晏有些心慌,顾不上自己下身的难受,坐下来擦她的眼泪:“安安,我现在情况不定,你.....”
他嘴里泛起苦涩,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跟她保证过,他说他身体健康,能力出众,可现在呢?自己本身就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轰的一声炸开了,怎么能拖累她?
安然紧紧的缠上他,发出细碎的啜泣:“我不管,我不管,顾知晏,你睡了我吧,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顾知晏心头一片酸涩,他的安安,怎么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尽量让自己声音柔和:“安安,我不能拖累你,你懂吗?我这样.....”
安然不让他说下去,撑起身子吻住他的嘴唇,啜泣着,艰难开口:“顾知晏,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多重要。”
顾知晏睫毛微微颤抖:“安安,我知道的,你........”
安然眼泪鼻涕流了他一身,重重的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爬下了床,找到自己一直抱着的笔记本,颤着手递给顾知晏:“你看看,行不行?”
顾知晏是认得这个本子的,初中的时候,安然不知道多宝贝这么本子,别人碰一下她就急,她的座位一向乱糟糟的,只有这个本子,被她珍之重之的放在桌子最内侧。
棕色的厚本子,他当时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安然就冲他发了好大的火。
顾知晏喉结上下滚动,接过了本子。
安然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顾知晏,我根本就不稀罕什么名牌大学,什么前程似锦,我做的这一切。”她哽咽着:“都是为了配的上你。”
她将头埋在顾知晏的怀里:“我什么都不稀罕,就稀罕你。”
心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中一样,顾知晏眼睛微微瞪大,盯着安然。
安然手摸上他的脸,像是恳求一样:“你别离开我,好不好?这么多年了,我写的最多的三个字,就是顾知晏了。”
顾知晏的手揽在她腰间,一点一点的收紧,声音带着颤:“好,我不离开你。”
得到了答案,安然绷紧的身体立刻放松了,失去了吊着自己的力气,她身体慢慢软了下去。
顾知晏刚刚来得急,看到安然脸上的巴掌印方寸大乱,抱着人就走,来了宾馆,又被安然撩拨的找不到东南西北,这会儿静静抱着安然,这才发现,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烫的吓人。
顾知晏心一惊:“安安....”
她没反应,顾知晏松了手,摸她的额头,这么一松手,安然整个人立刻软软的倒在了床上。
她闭着眼睛,看起来毫无生机的样子,顾知晏脸立刻失了血色,他迅速拿起来大衣,把她紧紧包好,抱着人出了宾馆。
顾知晏险些分不清油门和刹车,他从没开过这么快的车,有好几次差点擦到其他的车。
等红灯的间隙,他看了看安安静静躺在副驾驶的安然,她乖乖巧巧的躺在那里,像个易碎的瓷娃娃。顾知晏将人揽在怀里,吻了又吻。
从高铁站到市医院,往常四十分钟的车程,顾知晏硬是用了十分钟。
深夜值班的急诊科医生认识顾知晏——蜚声海外的李老的唯一弟子,小伙子能力出众,性格也好,素来带着如沐春风的笑,一向都是沉稳的。
今夜他匆匆忙忙的赶过来,怀里抱着个小丫头,额头上沁出冷汗,整个人慌乱的像是天塌了一样。
主治医生难免多看了几眼小姑娘,心中暗暗叹息,这师徒两个,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顾知晏抱着人不松手,目光扫过主治医生:“怎么样?应该是着凉引起的发烧。”
主治医生做了检查,眉头皱了起来:“她身上肯定有伤,这发烧,也有原因是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