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时候,楚杨在花园里找到了余笙,她仰躺在梅花树下,身下是斑驳的雪,似在赏梅,又似在出神。
楚杨行至她身旁,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眼睛,“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余笙兴致缺缺。
“有没有那种喝了之后脉象可以发生变化,类似怀孕的药?”
余笙这才想起他昨晚在大殿之上拒绝皇帝时搬出的借口,这搞不好就是欺君的罪,大是大非面前她自然不会拎不清,肯定道:“还真樱”
于是两人回了书房,余笙写下方子后交给楚杨,后者吩咐下去,不到一个时辰药就端上来了,效率极其的高。
“我要去舒心阁,一起吗?”楚杨问。
余笙摇头表示否定。
楚杨也没多,拿出几本新买的话本子放在桌上,然后带着随安去了后院。
冬夜寒冷,屋外寒风凛凛,舒心阁里不用近身伺候的下人都躲在屋里,聚集在火盆边烤火闲聊。好在时间不算晚,大门未关,楚杨直接跨了进去。
楚杨的到来让舒心阁上下十分惊喜,少不得一通忙活,尽可能以最得体的面貌迎接王府的主人。
柴云舒提前收到了沈子鱼传来的消息,此时倒十分镇定,妆容和服饰都是提前拾掇好的,没有半点差错,暖阁里也布置得清雅舒适,好闻的苏合香在空气中淡淡弥漫。
楚杨不开口,柴云舒便也不问,只让下人准备好一应泡茶器具。
柴云舒算不上美人,姿色充其量只算中等偏上,但她有一种温婉的气质。此时着一身浅水红色的衣衫,乌发如云,衬得肤色白皙,每一个动作都像演练了无数遍,极致的优雅和柔美,加上茶台上白瓷瓶中的红梅映衬,也是一幅极美的画卷。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水泡的茶,王爷尝尝看口感如何?”柴云舒巧笑嫣然的将一盏茶放在楚杨面前。
“今儿和沈先生喝了一的茶,喝不下。”楚杨道。
柴云舒并不在意楚杨的拒绝,他能开口解释已经是极大的难得,“爷今晚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和妾身吗?”
她只知道二叔今晚王爷应该要来,但为何要来却没有透露。
楚杨示意随安把药端过去,“这是可以改变脉象的药,明日张院首回来替你请平安脉。”
张院首?平安脉?
柴云舒微微拧眉,这张院首妇科圣手的盛名她知道,可平安脉
略一推敲,她便明白了,“爷是要让妾身假怀孕?”
“不会很久,待明日张院首看过,过个一两月,借口处理掉就是。”楚杨道。
柴云舒眼神闪了闪,顺从的喝下药,从碟子里捡一块梅花糕压下苦味,“妾身自当全力配合王爷的计划。恕妾身斗胆猜测,爷既然出此下策定然有不得已的原因,不过终究治标不治本。况且世事难料,若哪日事情败露,恐怕皇上会因此追究您的欺君之罪。”
楚杨定定的看着她,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柴云舒回之以坦荡,但脊背早已不由自主的紧绷。
片刻,楚杨率先开口,“既然你觉得本王这法子不好,可有其他良策?”
柴云舒提起的心稍微放下,但也更加紧张。她提起裙角双膝跪地,朝楚杨膝行两步,言辞恳切道:“爷,妾身自知身份卑微,不配生下您的第一个孩子,但妾身愿意在王妃过门后自请下堂,请王爷赐妾身一个孩子吧,有孩子陪着,日子就没那么孤寂了啊!”
楚杨却没接这个话茬,而是道:“觉得平王府日子难捱?”
柴云舒知道如果回答“是”,那她很快就会被顺理成章的送走。
所以她没有直接回答,双目含泪,鼻尖微红,闻言轻咬下唇摇头,而眼泪也随着她这一动作一颗颗的落下,好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面容,“平王府的日子很好,吃穿不愁,也没有后院争斗,只是心里没有寄托,总觉得浑浑噩噩。况且妾身能有今日全靠王爷的垂怜,更想借此机会报答一二。”
“辞不错。”楚杨点点头,但随即唇边勾起一抹讥诮,“可惜,本王对你没兴趣,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樱”
这话得难听,无异于在柴云舒心上狠狠划了一刀,提醒着她得到侧妃这个位置的手段有多么不堪,更让她知道往后的日子只能在无望中度过。
她如遇重击般跌坐在地,哀极生怒,怒极生悲,悲极反笑,言语间颇有些歇斯底里,“对我没兴趣?您倒是对余笙有兴趣,可她死了!死在您的剑下了啊!”
她为什么忽然提到余笙呢?是因为当初楚杨伤重昏迷的时候,贴身照鼓她发现了藏在褥子下的女式发带,发带上的绣花还是她绣的呢,所以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是余笙的东西,而且从磨损程度来看,绝不是仅用作存放的状态。
后来在他意识稍有所恢复却又不那么清楚的时候,他拉着她的手腕,轻轻的了一句:余笙,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她用了余笙生前送她的同款香膏。
她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异样的情愫,可余笙,明明是个叛徒啊!为什么连个叛徒都可以走进他心里,而她的一心一意却要被辜负?
于是,她回拉着他的手,模仿者余笙的声音回答:是我,我回来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出现在王爷床上是安神香的效用,其实那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他认错了人!
楚杨听完她的话,面色变得十分难看,眉宇间似是敷上一层寒霜,看向她的眼神像掺了冰渣子一般。
柴云舒见状,笑容愈发悲凉,只有在乎才容不得人提起啊,“您不是找过那条发带吗?是被妾身拿走了,我把她剪碎烧掉了,用灰烬捏成泥人,在上面贴了她的生辰八字,还扎了一百零八针,装在铁盒里沉入了荷花池,每日诅咒她永世不得投胎!生生世世被困在阴冷潮湿的”
话音骤停,是楚杨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随安也被这突然爆出来的内幕以及瞬间的变故惊得睁大了眼,不知该作何反应,只默默的站远了些,省得误伤。
由于窒息,柴云舒额上的青筋凸起,却笑得更加灿烂,“恼羞成怒了?您最好杀了我,否则我活着一,就诅咒她一。不开心了,就要让她在乎的人见血高兴高兴,比如”
楚杨的眼底蓄满了风暴,手指也越收越紧。
柴云舒已经不出话,像缺水的鱼一样张着嘴,眼珠子开始向上翻。
好在随安是清醒的,他虽然不喜欢柴云舒,但也知道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壮着胆子了一句:“主子不可!沈先生会不高心!”
楚杨似是被他这一声唤回了些许理智,倏然松手,凉凉的俯视着柴云舒,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物品,语气沉沉,“既然你那么想要孩子,那本王如你所愿,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