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书将玉佩放在了言琮面前:“那一日,我偷偷溜出去,为了方便并没有带着这玉佩,如果不是这样,大约在我被抓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言琮点头,这才是他今天来的重点:“这玉佩能护你,以前能,以后也能。玉璃,我接下来说的那些话你要好好听着。”
那场城门大开亡国求生的进献,被当成了故事编进了靖朝的史书里,填墨加彩,描绘成一场巨大而神圣的胜利。
谢承从天明河一路朝北,在这十年间自立皇朝,早就不同以往,身上浸染的是属于王者的气息。
当年初见,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被迫起义的草寇。十年生死,再见已然是天翻地覆。
“容音公主,交手这十年,我终是见到你了。”
果真玉骨冰肌,倾国倾城。
这些年,姜清歌已经从一个单薄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娉婷的姑娘,仿若一朵清水白莲,沾染了俗世的红尘。
清与媚的融合,成就了她禁欲而撩人的别样风情。
一袭白衣,不着珠翠,可谁也不能否认,即便潦倒,即便被俘虏,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一舞动天下的容音公主。
谢承沉沦了,或者从最初那一面开始,他就一直在等着她长大。
澧朝的臣服,意味着谢承成了真正的王,只是那枚传国玉玺,在老皇帝死了之后就一直下落不明。
“也为了这,圣祖找到了理由,囚禁了你娘,这一关就是九年,直到公主生下了你。其实,说是囚禁,也是一种保护。”
“一来,你娘性子烈,又是澧朝亡国的象征,虽是姜清柠将她作为贡品献祭了出来,但在他们眼里,那是澧朝最深刻的耻辱,他们怎么会容忍你娘继续活着?二来,圣祖对容音的心思,旁人或许不清楚,与他同床共枕的新国皇后怎么会不知道?圣祖举兵,皇后家族可是功不可没。”
“圣祖皇帝在皇城外的香山上造了一座屋子,将公主关在了那儿,并放言,只要这国玺一日没有找到,容音公主就要活着一日,不管是谁都不能动她。”
“圣祖的铁腕,是人人都见过的,他要护的人,就没有人敢驳半个不字。不止如此,他还将从前忠心于公主的那些将士一一保了,送到山上,保护你的母亲。慢慢的,那些人有了自己的名字,墨轻骑。”
“这些人,是你娘和你爹想方设法留给你的最珍贵的财富。”
“玉璃,你要记着。无论如何,要活着,不管发生什么,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他将一捆羊皮纸制的卷轴放到了桌上:“这些人,圣祖皇帝都一一给你记下来,你记着,他们只认你这个主子。也会豁出命去保你万全。所以,不要怕。便是我再没能力护你,你也能自己护着自己。”
“另外……”他指了指那玉佩:“这个,你一定要好好留着,如果将来有什么万一,我是说万一,那是你最后谈判的筹码。”
……
回忆冗长,想起来总是疲累,言书靠着马车,闭了闭眼,嘴角是散不去的笑意。
元夕在旁边,最是瞧不得他这样子,伸手捂了他白玉一般的脸,没好气的道:“你别再这样笑了!并不好笑!”
言书奇道:“好好的,你这样生气做什么。”
元夕答不上来,想了想道:“既然是皇帝要杀你,那后来怎么又放弃了呢?回心转意,良心发现?不大像啊。”
这一层,言书却不大想说,敷衍道:“或者就是不感兴趣了。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存在,也许不值得他们多费心思。”
元夕问的随意,得不到答案也无所谓,打了帘子朝外看:“现下是要去哪儿?回府吗?”
毕竟府里还躺了一个,那大约算的上是言书最关心的一个。
谁知,对方摇了摇头:“去阁子里,还有些事儿没做。”
下个月,就是谢青文的寿诞了,如今的七宝阁大约与皇家的宝库也没什么不同,他作为看仓库的,不论如何都要捣腾一些像样的东西来恭贺。
凌战底子好,躺到第三日便彻底醒了,除了浑身酸痛外也没别的感觉。
睁眼的时候正是晚间,昏暗的烛光下,看着言书如常的拿玉簪子挑花心,不由心虚的多眨了眨眼。
银纱覆白衫,犀角挽黑发,玉面长身,素雅多情,翩翩公子当如是。
“玉璃。”太久没有开口,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干涩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
回应他的是言书的眉眼弯弯:“醒了?要吃点什么吗?”
话是这么问,但凌战几日未进食,除了一些汤水外,也不能吃什么别的。
伺候的婢女鱼贯而入,宛芳拿了垫子扶着凌战坐好,亲自端了瓷碗一勺一勺的伺候他喝下。
待得吃完了,言书才提了话题:“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就被那童颜伤了?单论身手她可远不如你。若是旁人我还能觉得是怜香惜玉……”
若不是没有力气,凌战恨不能将宛芳才收的枕头砸过去,但眼下除了翻白眼他也做不了别的,于是只能形式的朝上看了看,老老实实道:“左不过是挑的地方不好,人太多,她性子又横,打起架来不管不顾的。我怕伤着人,一不小心着了道罢了。”
“是吗?”言书若有所思:“这倒给我提了个醒,若非那童颜不是存心想要你死,下了手又后悔的给你喂了解药,只怕你就要命丧当场了。”不知为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是前朝的皇帝,那个被称为好人的姜链。
凌战点头,心内也有些懊恼,他自己的毛病,自己最清楚,常常重小节而失大义,用爷爷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全局观念。
而这也是自己一直上不了战场的原因。
事发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只是怎么护住周遭的平民百姓,不让他们因为自己受到牵连,而不是当机立断提了童颜去别处,以至于顾此失彼,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但格局这种事儿,并不能靠着纸上谈兵来解决,他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