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的再狠,配的却是虚弱无比的声音,落在旁饶耳里与其是怒斥,倒不如是哀求。
林谦自伤至此,竟是在哀求婉君离开。
一口叹息被吞回了肚子里,笑容一如既往的绽放在他如玉般无暇的面庞上,言书越过宛芳,推开门直直的走了进去。
“林公子好气势,是病弱,骂起人来倒是丝毫不见颓势。只是,若能将这自以为是的毛病改一改,或者会更好些。”
从最初见面到如今,这还是言书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林谦话,哪怕当初发现对方是被派遣过来试探自己的时候,他也是含情带笑的。
“林公子,难道从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的处事法则,是真的很讨人厌吗?”言书越过两人,找了一把椅子从容坐下,目光定定的望进林谦吃惊的眼“我跟你过,你不是她,没权利替她做任何决定。怎么?竟是一句都没有入耳?还是又想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自以为是的要替她决定以后的人生?林公子,你以为,你是谁?你又凭借什么?”
这些话,字字如锥,咄咄逼人,将林谦的一番好意曲解的一丝不剩。
林谦收起最初的惊诧,隐隐也有了几分怒气,可对方是言书,是关系到婉君以后人生的人,他得罪不起。
因此,只能沉了声调道“阁主,您口口声声教人不要替别人做决定,做打算?那么,您又是用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在这儿这些呢?到底,这件事儿与您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样程度的顶撞,对言书来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大约已经是林谦的极限了。
因此,话音落地后,连带着眉眼也垂了下去,在夜幕中看起来格外死气沉沉。
言书扯了扯袖子,没什么波澜道“我自是不能多管闲事。只是,婉君姑娘也在这儿。咱们不妨听听她的意见?”
“意见?她一个姑娘家,连带着家里都是断了联系的,飘若浮萍,能有什么意见?”不这个还好,起这个林谦就来气,要不是言书自作主张的把婉君送过来,他们两人何至于要面对面的谈论这种生离死别的话题。
对他来,把所有的一切保留在彼此状态最美好的时候,才算的上结局。
“姑娘?”言书摇头,笑容越来越淡“就因为她是个姑娘,所以你就可以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她了?你得对,在这件事上,我是个外人,也不愿用阁主的身份束缚或者命令你做什么事儿。只是,今日,大家都在这儿,或者,婉君姑娘也有自己的想法。对于这个,你是不愿听,还是不敢听?”
“我……”林谦梗着脖子要反驳,奈何气血不足,提了嗓子才吼了一个字,就开始气喘,抖着手指着言书半,愣是不出一个字来。
“空知!”看他这样,婉君心疼不已,扑过去握了他颤抖的手“阁主的对,或者你也该听听我心里的想法。”
“我不愿听你的想法!”林谦崩溃“那些虚的东西我并不在意。我只要你好好的过你以后的日子,认认真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活下去,否则,什么都没有意义。
婉君生的很美,一头黑发仿若云雾,将白皙的脸蛋衬的越发巧精致,纤长浓密的睫毛忽闪闪的仿若停憩了一只展翅的蝴蝶。
也对,若非这样的容貌,大约也吸引不到莫宇的注意。
可叫人意外的是,这样柔弱无依的外表下,藏的却是一颗勇敢无比的心。
“我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也知道最开始的时候,你并不是真的心悦于我。可是怎么办呢,你现在叫我离了你好好活下去,你是安心了,那我呢?空知,我不愿离开你。哪怕前路漫漫看不到头,哪怕明知未来是过早的死别,我只想在你在的时候,留在你的身边。关心你,照顾你。直到……”
直到你衰弱死去……
最后一句话,婉君哽咽着出不了口,却又仿佛出了口,狠狠地撞击在林谦的胸口。
美人落泪,总是格外引人心疼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一心一意为着自己的美人。
林谦慌了,手忙脚乱的去替她拭泪,软了语气道“你别哭啊。我也不是立时死了,只是想叫你先留在这儿。我这毒已经清了,只是要再静养罢了。你跟在我身边,总要累我处处担心,对我来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要如何养着。”婉君接了帕子擦了眼泪“那一日,你与阁主的话我在外头都听见聊。你这样,不过是想一心撇了我,去别处等死。”
到这儿,她像是铁了心一般,落地有声道“林空知,你从前不将我放心上,也便罢了。我从不因为这个而责怪你,如今我既知了你的心意,你又是为了我变成这幅样子。你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你且听好了,在你余下的日子里,活着我们便一处活着,你……你死了,我也能答应你,定然好好活下去。但你若是在生前就不愿与我一处,我现在就跑到大街上,昭告众人,溺毙在荷花池中的人,不是我!你……你且看着办吧!”
姑娘瘦弱的身躯,像是蕴含了极大的力量,这番话的坚定而狠绝,叫人相信,她确实能做出这样决绝的事儿来。
是了,若是骨子里柔弱的女子,又怎能为了心爱的人坦然赴死?
“婉君……”看着含泪转身跑出去的姑娘,林谦有些无措,只得求助的去看方才还与之剑拔弩张的言书“阁主……”
情情爱爱的事儿,十九岁的言书并没有切身体验过,但多少也从那些花坊的姑娘口中耳闻目染过,女子痴情起来,总是比男子更加不计生死的,婉君是,傅琴也是。
这样的女子,总是更容易叫人钦佩的。
对背叛自己的傅琴,言书尚不能下死手,更何况是无辜受累的婉君呢。
才压下的那口气,终是吐了出来。
“许大夫了,以他的医术,并不足以延缓你身上的这些变故,那些衰老或者暂时也没什么好法子得以缓解。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的。”言书看着林谦的眼睛,诚挚道“你中这毒,原也有我的因素。你信我,不论付出何样代价,我总能想出别的法子。”
“人生在世,未来如何真的太不可预知。空知,到了这种时候,你若还不懂珍惜眼前人。那么,婉君姑娘的痴心,大约就是真的错付了。为了她,不到最后不要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