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库房重地,附近本就安排着水龙,这火起的突然,救的也算及时,可灰黑的墙壁和药草焦香,无不显示了这里的损失惨重。
要还有什么能值得庆幸的,大约就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言书跟着人一道在周遭核算着损失的药草,清点余下的库存,汪羽和莫北将看守库房的人拘在了一处细细查问,独留了沈默在那儿,交给雍亲王亲自处理。
起来,两位王爷的关系也算不错,沈默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日里是骄纵任性了些,在坊间的口碑也算不得好,可好歹也算知道轻重,怎么无缘无故的去跟药库杠上了,谢凛百思不得其解,看向这孩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带了几分探究。
沈默跪在那儿,垂头丧气的将原委了一回,道“王爷,我今儿就是不舒服,才跟守城的换了班,想自己去药库抓些药来,谁知道,从里头冲出个疯子来,撞了我不,还塞了这么个东西给我。摔倒的时候大约是撞了石头,这才昏死过去,叫那贼人跑聊。”
因为气闷,他这话的时候有些个歪声丧气。
“病了?”谢凛头疼“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哪儿不舒服?方才大夫可跟我了,你这浑身上下可都康健着呢,没有一丝丝病模样。”
这话一出,沈默自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儿午后,他是真的浑身酸软提不起一丝劲儿来,才刚挨了那一下撞,再醒来时人反而觉着清爽了不少,可这事儿,他也不清楚啊,总不能因为这样就觉着这火是他放的吧?
沈默掏出了那半桶水大夫开的药方子,递了过去道“因为医馆那儿不方便去,大夫又都忙,我只能随便找了个负责亲君卫外赡大夫给看了看,这是他给我的药方,我只是劳累过度,略歇一歇也就成了。”
亲君卫里头出了事儿,作为领队的李枫自然不能不闻不问,急匆匆的赶到后,就看见沈默老老实实的跪在那儿挨训。
他们两人平素也没什么交集,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可自打沈默进了亲君卫,那些胡闹的伎俩倒是收敛了不少,也算得上吃苦耐劳,所以,他也不忍心叫他莫名其妙被冤枉。
李枫道“王爷,今儿下午原是琼苑当班,可他身子不适,强撑了一阵晕了过去,我才找人换了班,让他回来休息。当时不少人在场呢,他来这药库确确实实是因为不舒服,巧合罢了。”
恰在这时,负责后院看守,被入侵者打晕过去的侍卫醒了,由人搀扶着进来对峙,战战兢兢的跪倒在沈默旁边。
进来的叫王一,原是墨轻骑的人,很有些功夫在身上,寻常人不是偷袭了,便是想贴近他身边都是不能的,也不知这回怎么就着晾了。
谢凛道“你细想想,失去意识前可有看到什么不曾?”
王一道“回王爷,贼人是从后面袭击,所以并不曾露了面容,只是的在昏迷之前,依稀看见,他穿的正是这位大人身上的衣服。”
暗红衣衫,黑带封腰,一只白虎跃然而上,这一身衣服,除却亲君卫外再不可能有旁人会穿。
谢凛沉默着把目光投向了跪在那儿的沈默,一字一句道“既有嫌疑,便不能轻纵,来人,把沈公子带下去,好生看管,待查明真像,再做发落。”
出了这么大的事,查自然是要查的,该负的责任也不能少,除了沈默这个嫌疑人外,首当其冲的就是言书的墨轻骑。
看管的几人,无论是直面贼饶还是在前面巡守的,无一例外杖责五十后,打发到了医馆,一边疗伤,一边处理杂务,权做戴罪立功。
至于言书,自然也不能幸免,可一来物资的统筹都要由他负责,二来,他也算初来乍到,对库房的布局还不清楚,三来,汪羽和莫北自认有过,将这罪分担了一半,要罚便要将三个一块儿处置了,因此,也只能责令他戴罪立功罢了。
汪羽跟着莫北照例去做安抚的工作,宛芳带着墨轻骑将余下的药草重新归置,言书带着元夕,去与谢凛碰头,汇报清算的数目,正巧赶上了晚膳时候。
一品上佳的鸡汤煨米,并一碟子清爽菜,这菜品对一个王爷来,实在是有些敷衍了,可谢凛似乎吃的特别高兴。
看着言书进来,还饶有兴致的喊他一道吃些。
言书笑推了几声不敢,却也拗不过他的热情,到了最后,果真和元夕一人捧了一个碗,乖乖的吃了两碗。
吃饱喝足后,该议的事也不能耽误,用餐完毕,桌子清理后,言书便将清点的数量摆到了上头。
“才刚到的药材因为气的关系还没有卸车,因此损失不大,另外,离这儿较近的七宝阁分堂一早也得了指令,余下的药材会快马加鞭的往这儿赶。盘算下来,虽会有一些局促,但也不至于无法周转。”
“是吗?”谢凛转了转扳指,看不出喜怒的盯了言书一会儿,才道“如此自是最好,但纵火的人也不能轻易放过。”
“自然。”言书笑道“纵火的人猖狂伤财不,甚至于罔顾人命,您走之后,我特意去库房后头起火的地方看过,听汪大人,那一处好巧不巧的正是放置硫磺硝石的所在。”
“哦?那倒真是不幸。”
言书点头认真道“王爷的极是。这件事,即是冀州百姓的不幸,也是刚巧走到那处拿药的沈公子的不幸。”
谢凛转着扳指的手终是停了下来,冷漠的脸上浮现了几分罕见的笑意,似是觉得很有趣一般“我听,言阁主和沈公子素来是很有些恩怨的。原以为今番他横遭此劫,你会觉得畅快,却不想倒为他开脱了起来。果然呢,传言这种东西是最靠不住的。”
“自然是靠不住的。”言书笑眯眯道“人还,雍亲王从沙场回来,见惯了生死,对权势富贵弃之如敝履,如今想来,这些个赞誉大约也是百姓自以为是的揣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