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会儿,言书也不明白要怎么样才算对劲,只能笑道“事儿太多,有些消化不过来。”
别的都好说,只是向安实在没有理由去这一趟。
便是雍亲王不能成行,或者孙瑞真的难当大任,他难道就瞧不出这里头的蹊跷?
筹谋了两年,能的这样的结局原就是预料中的事儿,可没想过堂堂太傅大人,在朝堂沉浮了三代,到了最后却要在这样的事情里头翻船吗?
却难解的是,那一位显然是知道这一回是有去无回的,竟像是生了死志一般。
言书道“青文,你就没觉出什么奇怪来吗?”
“什么奇怪?”谢韵不解“我不大明白。”
言书干脆挑明了说“太傅心机如何,你与他打了这些年交代自也是清楚的,当初在计划的时候,我就觉得咱们这些小心思怕是不能动他分毫,如今不但动了,还激得他慷慨出征。你就半点都不觉得蹊跷?”
“你原是说这个啊?”谢韵似有感触“这些年里,太傅教了我不少道理,有一条我深以为意,只要是个人总会有七情六欲,便连他自己也不意外。从那时起,我就总在想,太傅大人若有软点或是软肋,那应该是在何处呢?”
言书道“所以,这回你是揪住了他的软肋强迫他接了这任务?青文,这是打仗,不是玩游戏,你找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去战场,想过后果吗?”
用一场战争,用无数人的性命,用一国的边界去毁一个人这样的事情,不该是一个皇帝去做的。
“不会有什么后果。”谢韵自信道“赤羽军的战力你是知道的,孙瑞如何你也清楚,太傅虽是专制了些,可父皇说过,若单论行军打仗,放眼整个靖朝除了凌肃外,无人能出其右。你放心,这场战事是我登基以后的第一战,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掉以轻心叫靖朝吃败仗的。”
“你有成算自是最好。”言书转身从书架上将这几日汇总的账册取了出来,堆到了谢韵面前道“这是时疫中,言家所提供的银钱,包括在接下来半年内冀州城内的重建,总数都在这儿了,你看一看?”
如常的语调倒是一副讨债的嘴脸。
谢韵皱眉,嗤笑“我来这儿是要告诉你我要打仗了,你当这开销是闹着玩儿的?这个节骨眼上跟我算钱,玉璃,你怕不是掉钱眼里了吧。赈灾的条目上可是将你们言家列在了第一位,你们七宝阁得了善名,哪里还有找朝廷拿钱的道理?”
“看看你那小气样。”言书恢复了自如,嗤了回去“你细瞧瞧,为了救你的国,我都穷成什么样了。你别拿向安糊弄皇商的那套来糊弄我,行军打仗用的是国库,关你私库什么事儿啊?天知道,这赈灾的好名声可都是落在了你这个年少有为的小皇帝身上,跟我们这样的商户有半毛钱关系?再说了,我也不是白要你掏钱,只是你想啊,如今我店里剩下的银钱哪里还能帮着你去养那些人,我不管啊,这几个月内我会把分堂的人陆续撤出来,你找人来接吧。”
如今向安的结局已经成了定局,若是这战能胜利,按着皇帝的性子,下一步除了稳固皇权外就是将能收集各处消息的七宝阁收为己用。
这种事,若还要等皇帝自己提出来,场面怕是会难堪。
言书说的直白,又很有几分求助的意味,谢韵便是再有这意思也不能就这么应承下来,那成了什么了。
因此,愣了半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抬手去测了测他的温度“这是什么,真把脑袋丢冀州了?”
言书笑着躲了躲,道“我阿爹说过,言家到底不是官场上头的人,很多事情盘根错节的狠了不是我们可以弄明白的,一来费了心里,二来怕也不得要领。初时要管,也是为了经商,如今已然成了规模,再往深入怕是力不从心了。不如趁着现在,把该有的东西转一转,您呢,出点钱,规范规范,我呢也好省些心,左右我的心思也不在那上头。如今该安置的都安置了,也没什么好担心了。”
“胡闹。”谢韵笑骂道“这是你祖父一手建立起来的,你就这么弃了,就不怕言闵回来扒了你的皮?再说了,你要不做这个还想做什么?难不成要一股脑儿卖给朝廷后抱着金银拖着一家老小一辈子混吃等死吗?”
言书道“你别忽悠我,我不管。这次阁子里头死了不少兄弟,人手上肯定不足,再培养一批也不是能立时用的。当然了,赚钱是我们言家到底本行,不如这样,往后呢,我只管赚钱,其余的你这里慢慢找人接过去。如何?至于我二哥那儿么,左右这场仗他也是要上的,你叫将军多顾着些,等功成回来,再想法子替他往上抬一抬,不就成了,当然了,得叫他多记些我的好,这不就成了?”
“弃商从军,你这算盘打的倒是精得很。”谢韵失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再推脱也就矫情了,毕竟这只是迟早的事儿,如今言书肯放手自是最好的。
只不过
“你说的话我原也能依你,只是这接手也要时日,眼下正在打仗,我也腾不出这功夫来。不如慢慢来吧,等大军出征了,我就放你和王叔出来,到时候再慢慢抽身吧,往后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不必急于这一时。”
言书笑道“你还说我精明,自己呢?我要把铺子给你,还得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给你,是吧?”
“这是你祖上的营生,没有给我这种话。当铺你继续开,点子我会慢慢接手,如此两不耽搁,岂不更好?”
自是好的,言书笑了笑,没有异议。
如果从此以后能带着言家做一个正真的当铺商人,自然是没有不好的。
权势如浮云,可他言公子本就是俗人一个,对钱财还是爱慕的。
听曲儿,品茶,逛花楼,但凡那些个附庸风雅的举措,哪个不要钱?
话到了这儿,言书心底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