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委婉的话,若是言书这样的人精听了,大约一下就能辨别真伪,那黎元夕平素到是个聪明的,才刚被子淳哄的过了头,一时半会儿也转圜不过来,满心满肺想的都是这孩子的老实体贴,于是更高兴了,腾出手来乐呵呵的拍了拍他的头以示鼓励,连带着步子都更起劲了。
言书被扯着走了几步,有些难受,又不好意思打击他的欢愉,只得配合着往前赶了赶,满眼都是他过分恣意的笑脸。
这傻子
都说望山跑死马,说的就是言书他们如今的境地,远远看着不过寸步的距离,细细走来却是无穷无尽。
才刚元夕他们跑这一遭,连跑带飞的倒是迅速,如今拖着一个言书,背着一个沉香,这路途就越发漫长了。
按理来说有树木的地方,空气总是不会太差,可也不知这处是做什么用的,明明那样多的植物,却沉闷的厉害。
言书体弱,起初还能勉强支撑,一炷香后,竟是连站都站不住了,若非元夕强力钳制,指不定就瘫软在地了。
他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重又陷入昏睡的沉香,还有那郭子淳,即是负重前行,又兼气息不顺,很快也就露出了疲态,不过好强不说罢了。
一行五人,竟有三个显露出体力不支来,这一趟行程,怕是要难走了。
领头的钱渊眼看着形势不对,少不得开口令他们停下,暂作休整。
元夕寻了一处干净的所在,将随身携带的水囊取出来,蹲下来喂着言书喝了些后,重又打量起这处所在。
看着看着,心头疑云渐起,转过头看着钱渊道:“钱教官,你这么一路过来,可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方才他们过来时,这林子里头的状况堪称绝佳,虽没有阳关投下来,可空气是极好的,新鲜不说,还有些许若有似无的甜香味儿。
甜香?
像是被电流贯穿一般,元夕呆立在那儿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能想到的事情,钱渊转个弯自然也明白了过来,与元夕一道,去看言书的脸色,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愧疚:“主子,奴才不中用,竟是不察至此,连累您跟着一块儿进到这陷阱里来。”
像是要响应他这自责一般,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自远而近悠扬而来。
除却昏睡不醒的沉香外,也只郭子淳一人还在茫然不解,左看看右看看企图获得一些答案,直等到银铃声近了,那松散的肢体才算重又警戒了起来。
如临大敌,那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直觉,来人不过一个,单显然极难对付。
言书坐在那儿,手握着水囊并没有流露出半分惊诧或恐慌来,嘴角含笑,看着倒是悠然自得的很,仿佛钱渊所说的陷阱,在他这儿不过就是一场游戏一般,不值得一惊。
“言公子,好久不见呐。”来人身形未露,只听声音就知道足够年轻,微微上扬的语调,预示着这声音的主子十之八九是个活泼娇俏的姑娘。
对于对方知道自己这事儿,言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是学着她的语调笑道:“确实啊,许久不见了,童颜姑娘。皇城一别,再见竟是在此处,也是足够叫人意外的。”
来的人真是当初对凌战爱而不得,朝他射了一罐子银针的姑娘,歼灭者童颜童姑娘。
在此处相遇,看似预料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作为歼灭者,她本就是一个雇佣的杀手,只要有钱只要有令,天涯海角何处去不得,又何处不敢去?
言书将水囊递给元夕,似有些疲累的顺手敲了敲小腿肚,歉然道:“说来也是言书不是,竟劳烦姑娘追击到了此处?却不知,今番是哪位大人物这般兴师动众,请动了你们来杀我?”
“我不知道。”小姑娘见了熟人似乎也有些高兴,轻轻一跃落了地,稳稳的站在言书面前,笑眯眯道:“与其问我,倒不如你自己想想,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花了大价格要买你人头,我听着上头传话,大约是不死不休的。”
“是吗?真荣幸。”言书也笑:“只是我这些年做人有些许失败,得罪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如今更是连家都回不去了,你要我想,还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是吗?”童颜歪歪脑袋,道:“罢了,左右你也算是我的情敌,杀你倒也合情合理,看在舞阳的份上,我便赏你一个好死吧。”
说罢,还真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朝着言书靠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你别怕,我动作很快,不会疼的。”
她的拿手武器原是软鞭,可用来杀人并不是那样便利,许是想兑现自己的承诺,如今手里竟是握了一把灵性十足的宝剑,轻轻巧巧的过来,看那模样还真的是能够一剑毙命的上好灵器。
“还真是体贴呢。”言书很感恩,却又略带疑惑道:“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我几时说过我要死了?”
话音才落,童颜只觉自己眼前一花,那原本站在言书身后与另一个男子面面相觑的傻小子突然换了神色,气质冰凉的朝自己猛攻过来,不过一眨眼功夫,那人就到了自己跟前,一双眼没有任何神采,只是深不见底的黑,几乎要将人生生吸进去。
“叮”的一声轻响,童颜手里的上品灵器陡然断成了几瓣,顷刻间成了一堆熠熠生华光的废铜烂铁,而童颜自己也被反手缴了,一把摁倒在地。
太快了,不管是身形还是步伐,她都没有看清楚,若非手臂处传来的剧痛,她甚至要以为这样电光火石的转变不过是一场梦。
“不可能!”没甚感情的女杀手头一回生出些许恐惧来:“你明明中了甜梦香怎么会安然无事?”
“甜梦香?”言书皱眉:“这是那药的新名字吗?”
说罢,又想着童颜方才的问题,少不得耐下心来解释一回:“倒也不是你的药不灵,只是这孩子从小就是被这种香薰大的,百毒不侵的不讲道理。硬说起来,他大约算得上你们这些歼灭者的前辈了,死在他手里,你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