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有一点点怜悯之心的神仙,在得知嫦娥仙子自戕时,都不会无言漠视,可玉帝是这样,郝剑也是这样,各个心肠坚硬如磐石。
郝剑更甚,竟然坐在嫦娥仙子的广寒宫里大放厥词,尽说些觊觎金月殿,安慰白苏婉的言语,就算是演戏,也要先痛哭一场制造点儿悲伤的气氛啊,哪有鸠占鹊巢还回踩一脚的?
嫦娥仙子仙逝,郝剑因此被封神官,白苏婉也因此得到了利于修身养性的金月殿,他们每个人平静的面部表情都已无法掩盖内心的狂喜。
江临愿甚至可以猜测,白苏婉很早以前就盼着嫦娥仙子赶快消失,就算是没有郝剑今日在玉帝面前的举荐,她还有叔父司命星君坐镇,“月神”的位置已经算得上是白苏婉的囊中之物。
可方才白苏婉那句“郝师哥的一番好意”,又点明了这场看似嫦娥自戕的局面,其实全靠郝剑一手谋划,他找到了嫦娥仙子的命门,散播谣言激怒嫦娥。
按照郝剑设定的剧本,嫦娥就算不自戕,也要到天决司被关禁闭,“月神”的职位还是会腾出空来。
而身陷棋局的嫦娥仙子,至死也未能思虑到这种层面上来。
神思缜密的江临愿突然想揭开郝剑的羊皮,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藏着一颗狼子野心。
坐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愈来愈陌生。
“大师姐,开玩笑要适度啊。”郝剑讪讪笑了两声,亲自为江临愿添茶续杯。
他这一声“大师姐”,又瞬间让江临愿清醒了不少,这个会被蜘蛛吓哭,心性纯良的小师弟,哪里有能力策划如此恶毒之事?
郝剑和嫦娥仙子又不熟,嫦娥仙子仙逝,他表现得冷淡些也无伤大雅,反而他要是真的痛哭一番,才真叫人摸不着头脑了呢。
郝剑笑容自然,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齿,一脸无害,江临愿再也解读不出任何破绽,只能闷声埋怨是自己多虑了。
也许真如郝剑所说,一切皆是机缘巧合罢了。
“郝剑,”江临愿顿了顿,继而又道:“北司星君,我会守护住这个秘密,可你那位自评‘素雅’的白苏婉,你真的能做担保吗?”
“大师姐,这里没有外人,我实话说了吧,推举她,也仅仅是因她叔父是司命星君,但我自知,若日后她闯出什么祸事,玉帝定会拿我开罪,所以我今日邀请您来品茶,是真心求您帮我盯住她,我那万卷楼离得远,实在不方便。”
此时的郝剑虽然位居神官,但灵力还停留在上仙的阶段,瞬移这种灵术用多了很伤身体,现下也只能指望江临愿伸出援手。
“好。”江临愿不假思索,立即答应了郝剑。
“还有一事,今晚我准备在万卷楼宴请诸神百仙,能否请大师姐来帮我撑撑场面?”郝剑婉言道。
“好。”
江临愿干干脆脆的两声“好”,忽然使郝剑觉得很温暖。
登入神界这么多年来,郝剑一直活在被不断否定的阴影中,他说的话,做的事,在这些上神眼里永远都是无关紧要的。
自己被封神官不出两个时辰,他已经能感受到身边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有所不同,他差点儿就落下两眶热泪以表感谢。
“师姐,你变了。”郝剑歪着头,神色也放松了些。
“哪里有变?”江临愿微抿一口茶,问道。
“你不再似以前那般锋利,身上的刺变得柔软了许多。”
“要不你再试试我的拳头,应该与一万年前没什么变化。”江临愿浅笑道。
郝剑想起那些年同柳兄一起被江临愿拳头支配的恐惧,吓得连连摆手拒绝。
话锋稍微缓和了一些,两人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
江临愿起身朝花厅外走去,不过一会儿功夫,原本杂乱颓败的后花园已被众仙娥清理干净,换上了崭新的花架,连半片枯枝残叶也不留,可见白苏婉的侍女还算得力,治理广寒宫也是井井有条。
江临愿叫住申屠二兄弟,向郝剑等人告了辞,依旧选择翻墙离去,众仙侍满额黑线,赞叹这麒麟战神的作风真是不一般。
郝剑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想起江临愿的质问,便一阵后怕。
白苏婉将一旁负责洒扫的仙婢调遣去别院,她落座在竹榻旁,指腹轻轻揉按着郝剑的太阳穴,郝剑横躺着身子,舒服地半倚在白苏婉怀里,广寒宫的花厅瞬间沉寂下来。
郝剑这才察觉到自己刚刚在与麒麟战神谈话时,竟忘了用敬称,他反省自己今日确实是猖狂得有些过了头,白苏婉的一句话就露了馅,导致江临愿离真相只差一步之遥,幸亏自己平时装疯卖傻习惯了,否则真不知能不能逃得过麒麟战神的法眼。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郝剑一把火还没来得及烧呢,江临愿一上来就泼了一大盆冷水,搞得他短期内都不敢再有多的动作。
“苏婉,我说的谨言慎行,你都忘了吗?”
“郝师哥,我知错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嘛。”白苏婉笑盈盈地撒起娇来。
“麒麟战神极为聪明,她既有能力保护你,当然也能置你于死地,以后没事不要再招惹她,她脾气是真的很差。”郝剑认真叮嘱着。
“我知道啦,我以后尽量避着她还不行嘛?”
“我如今羽翼未丰,虽被封神官,但谁人不知北司星君就是个闲职,我那几分薄面暂时还换不了什么,苏婉,你愿意等我吗?”
郝剑翻过身,环抱住白苏婉纤瘦的腰肢,她身上香气扑鼻,衣物丝滑,郝剑想就这样一直沉溺于她柔软的臂弯中。
“我会等,因为你是全天下最温柔的人。”
郝剑满意地笑了笑,撑起上身,贴在白苏婉额前轻轻吻了吻,“谢谢你,苏婉。”
“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万卷楼准备晚宴。”郝剑起身,白苏婉替他整理着发褶的衣衫。
“师哥,我们今后,还能常常相见吗?”
“会的,我会常来看望你的。”郝剑拍拍她的头,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