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越来越大了,轰鸣的雷声响彻了整个海面,一道又一道闪电劈了下来,一霎就可点亮整个夜空。
肆虐的海风暴戾地吹开了灯塔的窗户,涌进了房间,吹翻了一个又一个屋内的物品。
暴雨风的声音,柜子倒塌的声音,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风和海洋的呜咽声。
那位老者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慌忙地起身,踉踉跄跄地逆着风走到窗边。
他听到了他的声音。
“是你吗,海神,是你吗,你从城都来了……”
数尺高的浪涛掀起,一个庞然大物从海面下面涌起,他发出了惊天的怒吼,震耳欲聋的声响在整个海岸回荡,巨大的双翼旁环绕着汹涌的海水。
灯塔内的炉火熄灭了,漆黑之中,唯有那两扇窗户旁,依稀可见他那蓝灰色的一双翅膀。
“你终于来了……”霖晨看到那老者苍黄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微笑,“他们跟我说,看到了你的面目,他们说现代科技早已探寻出你的全部,他们还说你是全球风暴肆虐的起源……他们说,你根本不是海神,因为他们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
“没有什么是他们不能知道的,但是我从来都不信,海神,你也知道我不会信的吧……我就想守在这座灯塔里,每天守护着你。在每个暴风雨的夜,见到你一面,那就够了……海神,你听到了吗……我不会走的,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夜幕深重,白色的灯塔外,霖晨看到那巨大身影怀抱着那座孤零零的灯塔,拍动着双翼,发出凄哀的鸣叫,和暴风雨一样,占据了整个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灯塔的巡航灯熄灭了。
海浪也逐渐归于平静,一轮金色的天体从遥远的地平线跃上湛蓝色的天空,洒下万丈光芒。
根本看不出来这是暴风雨之后的夜。
强烈的光照刺痛了霖晨的双目,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却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入了灯塔。
领头的那个男子说道:“这就是昨晚海神现身的地方吗?”
他身后一个戴着黑色边框眼镜的寸头男子扶了扶鼻梁上滑落的眼镜,看着手中的测量图回答道:“根据我们的测算,海神出现的区域一般会有持续超过四十天的暴雨,再加上,海神常出没在城都地区,距离白色海岬有上千公里,关都地区从未有目击记录,所以,昨晚应该是目击者的错报。”
“报告!没有发现海神出现的痕迹!昨晚应该只是一场暴风雨!”一个研究人员从灯塔深处跑了出来,向着那个领头的男子汇报道。
“队长,我们可以去找他啊,如果海神现身,那么他一定会知道,”眼镜男指着灯塔内部说道,“我敢用我的职位担保,他一定知道!”
那领头的男子思忖了片刻,便让手下在这灯塔内搜寻了起来。
灯塔内古老的气息和身后鲜腥的海风交汇,吹乱了所有人的头发。
几乎找遍了这灯塔的每一处角落,都是一无所获。
“守夜人呢?!”领头的男子有些焦躁,朝着手下吼道。
“不知道啊,我们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他不在!”
队长回头瞪了研究员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看根本就是个骗子,这世界上哪里来的什么海神!”
霖晨看到那男子气哄哄地离开,灯塔的青灰色大门再度关闭。
石门合紧的动静在空气中漾起一阵微风,那风吹动了地面上那本根本没人会在意的、破旧的记事簿,吹到了最后一页,上面赫然写着:
“夜,有雨,未至。”
灯塔从此再也没有亮起来。
霖晨迷迷糊糊地经历着眼前的一切,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那些人又是谁,只觉得面前的白光越来越刺眼,身体越来越重。
他浑身一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得真实且清晰,霖晨惊慌地起身看了看四周,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了六点,日出的霞光也已经洒满了半个房间。
转头看了看宇阳,却没想到宇阳也睁着惺忪的睡眼望着自己。
“宇阳,我做噩梦了。”霖晨说道,“严格来说,不算是噩梦,但是我觉得很可怕。”
宇阳听到霖晨这么说,面色也有些害怕,他试探性地问了句:“你不会也梦到海神的故事了吧?”
听到宇阳这么说,霖晨的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他掀起被子,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宇阳,你怎么知道?你也做了这个梦?”
“是的,像电影一样,现在我还头疼着呢。”
“怎么会这么可怕……”霖晨回想起昨夜的场景,现在的恐慌远远大于了自己在梦境中感受到的恐慌。
“时间也不早了,我看啊,我们也别追究昨晚梦了什么了,得收拾收拾继续出发了。”说罢,宇阳揉了揉后脑勺凌乱的头发,下了床,走进浴室,开始洗漱。
霖晨披上了外套,走到窗边,望着灯塔外平静碧蓝的海水,脑海中却一直回荡着昨夜梦中所见的一切,同样的海岸,同样的灯塔,只是那个老者是谁,那个有着巨大翅膀的海神又是什么……
发了一会呆,墨凡的声音随着一阵敲门声一齐响起:“霖晨,宇阳,你们醒了吗?我和正辉准备好了早点,我们吃一些就继续出发啦?霖晨,宇阳,醒了没?”
“醒了醒了。”霖晨从遐想中被拉回现实,前去打开了门,“墨凡,你起得也太早了。”
“做了一个很复杂的梦,惊醒了就没睡着,跑去厨房和正辉一起做点心去了。”墨凡说,“你们也起得挺早啊,不像是你们平时的风格。”
霖晨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故弄玄虚地说:“墨凡,我告诉你,我和宇阳,还有你,我们三个可能都做了同样的梦。”
在墨凡的惊呼中,霖晨三人来到餐厅和正辉共进早餐,三个人都经历了同一场梦境,在这座海岸的灯塔中,见证了一次海神的现身。
他们不知道,这一切和正辉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就这样,抱着一个共同的秘密,四人用完了早餐,霖晨他们收拾好行囊,准备告别正辉,向着枯叶市继续前进。
在灯塔青灰色的石门前,正辉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霖晨。
“这是即将在枯叶市启程的圣特安努号邮轮的船票,正巧你们要去那里,我把它送给你们,你们替我好好享受这次邮轮之旅。”
霖晨有些错愕,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正辉的礼物:“正辉先生,这太贵重了,我们怕是不方便收。”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去,不然这票就会作废了。”正辉笑着,把装着船票的盒子塞到了霖晨的包里。
“我知道你们三个对我还有疑问,只是抱歉,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暂时不能被别人知道。或许有一天,有缘分再见的话,我会告诉你们这一切。”
霖晨看了看身边的墨凡和宇阳,三个人心领神会地露出了笑容,又或者,大家的心中都已经有了属于个人的不同的猜测。
关于正辉的灯塔,关于他的身世,关于梦中的老者,还有那个深海中的神。
霖晨也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和正辉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