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窜了出来,落在卓步平身前,伸指迅速点了他胸前数处大穴,止住了伤口的流血。
来人正是那南宫家三公子南宫钰,他伸手扶住对方,苦笑道:“卓兄,你何苦如此!”
刚才要不是他施展弹指神通,弹歪对方的剑,这个时候,卓步平只怕已经死了。
乔青瑶玉容惨淡,带着哭声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心已死,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卓步平惨然道。
“呜呜——”
乔青瑶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扭头而走,礼堂中,传来她不断的痛哭之声。
“卓兄,走吧!”
南宫钰托着卓步平的身子,纵身一跃,跳上了屋檐,几个起落间,便已经消失不见。
场中的一众宾客,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事闹成这样,新娘子还在那里哭,这个婚礼还举不举行了。
陆中庭脸上又恢复了几许镇定,走过去,拾起了地上的那一方红帕,走进了礼堂之中。
乔青瑶还在那里向隅而泣,肩头耸动不已,陆中庭走过去,缓声说道:“乔姑娘,我不怪你,在我心目中,你依旧是我最好的新娘子。”
他走过去,把手中的红帕重新轻轻盖在了对方的头上。
乔青瑶的哭泣渐渐停歇了下来。
不知何时,鼓乐声再次奏响了起来。
“新人升堂——”听到司仪高高的声音又唱了起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
整个宴厅再次喜庆热闹,刚才的闹剧仿佛已经没有了什么痕迹。
作为新郎官的陆中庭笑容满面,在各个酒席间敬着酒,众宾客也轮番敬酒,口中说着不值钱的道喜的话。
江凌辰这顿酒却喝的无滋无味,心里还是在暗地腹诽不已,这个陆中庭简直没脸没皮,禽兽不如,都这样了,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那卓步平和乔青瑶就是一对倾心相恋情侣,可他还是硬要棒打鸳鸯,横刀夺爱,把这个亲事给办了。
陆中庭走到他们这一桌,向众宾客敬酒,其他宾客都很给面子的站起身来,跟对方干杯,江凌辰则还大剌剌的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这个样子,自然引起了陆中庭的注意。
“这位少侠是谁,怎么看着这般面目陌生?”他也不生气,只是问道。
旁边的言鸣雷正要给江凌辰介绍一下,江凌辰已经自己站了起来,道:“在下临水县的江凌辰,见过陆大侠。”
江凌辰?陆中庭在脑海中思索了片刻,确认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实在惭愧,不知江少侠师出何门?”他又问道。
“在下并无师门,只是一介秀才,偶尔路过,恰逢其会,故来叨扰一杯喜酒。”江凌辰道。
“哦,秀才?”陆中庭不由一怔,这个回答显然有点出乎他意料之外。
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端着酒杯道:“既是江秀才,失敬失敬,陆某敬你一杯。”
江凌辰却没有喝酒,说道:“此来并没有什么贺礼,刚才有感而发,便以一首诗相赠,还望陆大侠不要见怪。”
陆中庭听了,倒是饶有兴趣,说道:“好,不知是什么诗,陆某洗耳恭听。”
“这里有一位秀才作诗,大家都来听听,好不好?”陆中庭似乎很给面子,又朝着四下宾客笑着说道。
在座的宾客,大多都是江湖人物,最多也就是粗通文墨,认识几个字而已,有的甚至就是大字不识一个,对这什么作诗自然很不感冒的。
不过既然主人发话了,场上倒是一下安静下来许多,大家好奇的目光纷纷看了过来,想知道这个秀才能作出什么样的诗。
大家觉得,这个所谓秀才作诗,无外就是想出出风头,顺便奉承吹捧一下陆中庭,闻着就一股酸陈腐儒之气。
目光环顾一下四座,江凌辰缓缓高声念了出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
一首诗念完,江凌辰没有在这里多待,告辞一声,然后就径自扬长而去了。
一众宾客还在这里懵懵懂懂,大多数人都没听出什么滋味,这念的什么玩意?
不少人又开始埋头吃喝谈笑了,只有少数一些多读了几本书的宾客,才听得出这首诗的好处,知道他念这首诗的用意。
陆中庭脸色微微一变,他虽不是什么词客骚人,但也是听懂了诗中的意思,江凌辰的这首诗,无疑写的是刚才卓步平与乔青瑶苦恋,以致不惜以死明志的事,甚至隐隐对他这个横刀夺爱的人有所劝谏。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说什么,只见那个念诗的秀才已经人影不见了。
“一个酸秀才而已,无须理会,大家继续喝酒!”
陆中庭呵呵一笑,随即又端着酒杯,招呼起一众座中宾客。
席上又恢复了一片喧嚣热闹。
江凌辰出了陆府,心里顿时就有点后悔了,不知那个陆中庭是不是心胸狭窄之人,若是因为那首诗而恼恨上他,要来找他的麻烦,这庐州城无疑是他的地盘,他可就真的麻烦了。
想到这里,他也无心在此地多待,当即去客栈取了行李,骑上老马,然后匆匆出了庐州城,沿着官道一路向东,往松江城而去。
可能是他想多了,那陆中庭不会把他这个区区秀才放在心上,一路之上,平静无事,并没有什么麻烦发生,三天之后,前面松江城已经遥遥在望了。
松江城,不仅是吴国的都城,而且还是六朝古都所在,城墙高大连绵,固若金汤,城中更是十里繁华,约有百万人家,店肆林立,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来来往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比起燕国的都会上京还要繁华许多。
江凌辰进了城,牵着马一边走,一边左右瞧看,被这松江城的繁华所吸引了。
正走着,突然从斜刺里一个小巷冲出来一个黑衣瘦削汉子,走得很急,一下子就跟他给撞上了。
那人告了个罪,就匆匆走了,江凌辰也没在意,又走了一阵,看到旁边有一个大客栈,便停下投宿。
进了客栈,看到他进来,客栈伙计笑呵呵的迎上前来招呼,殷勤问道:“这位公子,你是住宿吗,本店还有一间上房空着,再晚就没有了。”
此际正值国中三年一次的会试大考,城中来了不少应试的秀才,好点的客栈几乎都是要爆满了。
“好的,我要一间上房。”
江凌辰正要掏出钱袋付钱,一摸腰间,却摸了个空,脸色微微一变。
看到他神色不对,良久拿不出钱来,那客栈伙计好像知道了点什么,问道:“这位公子,出什么事了。”
江凌辰苦笑一声道:“我的钱袋被偷了。”
他这时想起刚才撞了自己一下的那个黑衣汉子,顿时醒悟,恐怕钱袋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偷去的。
“这位公子,那你就太不小心了,不过这小贼也太大胆了,公子你是应试的秀才吧?”客栈伙计一脸同情的道。
在皇城脚下,堂而皇之的偷窃应试秀才的钱财,这小贼确实胆大之极。
江凌辰点点头。
“那公子还是赶紧去报案吧,也不知能不能追得回来。”客栈伙计无能为力,也只能表示同情了。
“那房间能不能先帮我留着?”
江凌辰还真怕到时客房爆满,想找个好的落脚地都没了。
客栈伙计却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江凌辰道:“我把我的马留在这,这样可以吗。”
他心说,最后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这匹马给卖了,虽然是一匹老马,但应该怎么也值几两银子的。
客栈伙计想了想,觉得他的这匹马确实足以抵充房钱,便答应了。
江凌辰也不多说,当即就匆匆出门而去,前往衙门报案了。
虽然不知道找回钱袋的希望多大,但只能试一试了。
找路人打听了一下,辗转来到这松江城府尹衙门,衙门大开,门口有几位衙役守着,当他走过去时,却被喝住,询问何事。
江凌辰把事情原委说了,就是丢了钱财,前来报案的。
“原来是这回事啊。”
几个衙役不以为然,却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几位差官,能让我进去报案吗。”江凌辰又问道。
“我们可以给你通报一下。”一个衙役说道。
虽然说是通报,却依旧站着动。
江凌辰明白过来了,既然是要通报,当然是要讨这跑腿费的,可是他钱袋丢了,现在身无分文,哪里有什么跑腿费给对方。
“实在抱歉,我的钱袋丢了,不如先帮我通报,等钱袋找回来了,我必少不了几位的辛苦费。”他好生说道。
几位衙役对视一眼,仍站着没动,显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简单的说,就是没钱,就别想进。
“我是本次应试赶考的秀才!”无奈之下,江凌辰只能拿出自己的身份来压对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