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荣心惊胆战地坐在宴席末座,托了伍大夫的福,自从港口修建完毕他的生意终于有了起色,这才有机会受邀参加陈老太爷的七十寿宴。
好不容易有了巴结的机会如何能够错过,听说陈家在收购珍稀食材,他费尽心思搞来一条异鱼,没想到却差点让寿宴变成丧宴,何荣只记得自己像丢了魂似的被带去集市,又浑浑噩噩地被带回陈府,至于为何能够重新回到宴席却是全然不知。
“何老板可知此物是何用?”
听到有人叫自己,何荣赶紧收敛住心神,他在陈家镇虽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生意人,但终究属于外来户,在座的各位他一个也得罪不起,开口的客人名叫陈山,和陈家勉强算是杆子打不着的亲戚。
“这个……在下也不知。”
看着陈山手指向的瓦罐和火盆,何荣也有些犯迷糊,说好的重新开宴,把人全都叫了回来却只摆了这两样器皿。
“我那老祖宗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何老板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了。”陈山主动搭讪并不全是想打听器皿的用途,自从陈家镇建了港口,有谁不想趁此分一杯羹,但自己没有商业头脑,别人的生意又插不进手,思来想去只有面前的这个外地佬可以拿捏一下。
何荣不知陈山这么说是何目的,讪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但既然老祖宗死里逃生,这说明什么?”陈山将坐垫朝何荣的方向移了移,亲切地说道:“一来说明了老祖宗福寿无双,二来也说明何老弟是有福之人。”
一声何老弟将二人的关系拉近不少,但何荣依然摸不透陈山的用意,只能应承道:“不敢不敢,陈大哥才是真正的有福之人。”
“何老弟这话大哥爱听。”见何荣如此说,陈山的语气愈发亲切:“你看咱们两个都是有福之人,一起做生意一定会大发特发,大哥的情况你也知道,粗人一个只会来硬的,做生意那套一窍不通,何老弟要不带一下大哥?”
“不知陈大哥能出多少本钱?”陈山是镇上衙役,若真能合伙做生意也能多几分便利,何荣自然愿意,当下便要同其商量入伙的计划。
陈山闻言面露不悦,沉声重复道:“大哥的情况你也知道,饷银都被家里的婆娘管着,粗人一个只会来硬的,生意的事还得靠何老弟费心。”
何荣听出来陈山言语中的威胁之意,苦笑地看向面前的火盆,这次宴席他本想着和陈家打好关系方便日后做生意,到头来目的没达成,反倒要赔进去一笔“进贡”的银子。
“何老弟给个准话,大哥不逼你,如果实在不愿意大哥干那些粗人的活计也挺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权当花钱买平安了,何荣咬咬牙正要开口答应,陈山却突然跑向门口,冲刚进门的年轻人恭敬地称贺道:“陈安恭祝二少爷加冠。”
“就你机灵,回去等着开饭吧。”陈泽笑着给了陈安一巴掌,冲四周祝贺的宾客拱拱手,走到正堂中央现学现卖道:“汤底以猪骨、鸡肉以及鲜鱼炖制,盛于瓦罐中,放置火盆上,辅以时蔬、肉禽、河鲜,现吃现涮,现涮现吃,这道‘火锅’尔等可曾吃过?”
见宾客纷纷摇头,陈泽得意地虚点两下:“没吃过就对了,本公子今日也是第一次吃,你们真有口福。”
“多谢少爷恩赐。”
“祝老太爷福如东海,祝二少爷前程似锦。”
“……”
何荣心不在焉地跟着众人举杯附和,虽然暂时躲过了陈山的逼迫,但只要他还在陈家镇中,即使喂饱了陈山也难保不会有其他人闻风而动,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陈泽没有心思关心一个末座之人的想法,等众宾祝贺完毕,拍了拍手示意开席,早已等在门外的仆役步入正堂,两名高壮汉子在前抬着巨盂为众宾客添加汤底,其余仆役紧随其后呈上时蔬、豆腐、羊肉、猪肉、河蚌、鲜虾等一十五种涮品,最后则是由四名美娇娘身着纱衣依次为来宾献上鱼片。
晶莹剔透的鱼片与若隐若现的胴体相得益彰,陈山虽然在何荣面前表现得大模大样,但也是头一回参加此等宴席,不由看得有些呆了,当薄纱仕女跪坐在其席前敬献鱼片,闻着缭绕在鼻孔的幽香,陈山彻底把持不住,失声感叹道:“太美了。”
“这鱼片的确很美,本公子第一眼看到也有些失神。”
陈山闻言一惊,见陈泽不似生气,急忙惶恐地掩饰道:“少爷说得对,这鱼片实在是太美了。”
“说起来这火锅与鱼片还是同一人所创,今日能够品尝到如此美味多亏此人,尔等可想见一见?”
“想,当然想!”
陈山虽然读书少,人却不傻,既然少爷如此发问,只管附和便是,外界只当陈家是陈庸作主,他却知晓二少爷才是说话最管用的那位,若能够抱住其大腿,他哪里还用得着费尽心思往那外乡佬的生意里插一脚,只需要放出一句话,陈家镇的生意人便会排着队请自己入伙。
陈泽得到想要的回答,满意地对陈山点了点头,转身向上首施礼道:“今日是陈家大喜之日,不好驳了诸位亲朋好友的面子,还望父亲请王公子出来一见。”
陈庸无奈地看了一眼闭目假寐的老太爷,问题绕来绕去还是抛给了自己。
陈泽从厨房回来便说过那王公子有一把宝刀让他眼馋不已,本想以百两黄金交换却被拒绝,所以想请自己出面收购。常言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王公子不同意,陈庸也不愿做那恶人,因此明言此事休要再提,没想到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竟然当众逼宫。
“罢了罢了,泽儿自幼习武天赋出众,确实也需要一把趁手的兵刃傍身,既然喜欢,大不了自己再豁出这张老脸求王公子一次,银钱给足点便是。”陈庸暗自思忖道,做父亲的若连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儿子,那也实在是枉为人父。
“泽儿,你与我一同去请王公子。”陈庸心意已定,冲陈泽吩咐完,转身向老太爷告罪道:“父亲,孩儿失陪片刻,您和诸位来宾先行享用。”
“去吧去吧,这样子就对了。”陈老太爷不再装睡,笑眯眯地挥挥手,一把破刀而已,再贵陈家也买得起,泽儿开心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