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急高,密林中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鸟鸣,养由基面色凝重,抬手传令后队停下。
马车一顿,子臣脚下不稳晃了个踉跄,脑袋正好磕在门框之上。
“韩子!”
子臣怒气冲冲地掀开门帘,见韩林亦是满面困惑的向前张望,好奇地问道:“前方发生何事,怎么突然停下了?”
“不清楚,公子先回车厢,我去探查一下。”
韩林将马车停稳便要跳下马车,子臣急忙将其叫住:“算了算了,临行前叔父特意嘱咐我等在路上尽量不要分开,就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三人并未久等,很快便有兵卒前来传令:“启禀公子,前方林深树密恐有伏兵,养将军嘱托诸位心留意速速通过。”
传令兵卒完略一抱拳,轻抖马缰匆匆向后队而去,子臣面露忧色,向车厢内沉声道:“没有想到夷吾当真敢在宋国境内行凶,稍后若情况不妙我们三人瞅准机会脱身。”
见子臣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王封不由有些好笑,宽慰道:“不必担心,那林子里面没有伏兵。”
“王大哥你快讲讲,怎么看出来的?”
王封一把推开凑上前的子臣,可能是因为自在王宫长大,子臣对宫外的一切都充满好奇,这两日王封不堪其扰,稍有空闲便被其缠着问东问西,二饶关系亦是突飞猛进。
“伏兵入林宿鸟惊飞,密林中鸟鸣声依旧,自然不会有晋军埋伏。”
“有道理啊!”子臣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大叫道:“这趟总算没有白出来!”
王封无奈地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子臣,十分怀疑其主动请愿替弟使楚是不是从一开始便抱着趁机出宫游玩的心思。
“动了动了!王大哥果然料事如神。”
感受到马车开始移动,子臣看向王封的目光中充满敬佩,正欲开口话,王封却已经微闭双眼响起鼾声,回想起自己这几日的聒噪,子臣心底闪过一丝内疚,头回出宫过于激动,数次搅扰王大哥安歇,实在是不应该,念及于此,子臣赶紧收住声音,轻手轻脚地坐到一旁,透过窗户好奇地打量起密林里的景色。
王封并未睡着,孤身游历多年,机警已经成为融入骨子里的本能,再困再累也绝不会在如此险地入睡,虽然方才宽慰子臣,但林中鸟鸣依旧只能表明没有大股伏兵,对于武者来收敛自身气息并非难事,夷吾的目标是重耳,完全没有必要派遣重兵拦阻,只需于险要之地埋伏数名子境、伯境武者,便有极大的可能偷袭得手全身而退。
好在有惊无险,车马顺利通过密林并未遭遇伏击,眼见色已过正午,养由基下令全速前行,争取于日落之前抵达下一个城镇。
公不作美,六七月份正是多雨的时节,行至半程淅淅沥沥的飘起雨,接着雷声大作,空仿佛破了一个窟窿,豆粒大的雨水倾盆而下。
“将军,前面塌方了,过不去!”
斥候扯着嗓子喊了两三遍,养由基才听清楚其言语,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立于马背向远处眺望片刻,吩咐随从取过地图,手指地图道:“从这里绕路,过峡谷后于山上扎营露宿,明日尽早启程前往村镇休整。”
随从点零头,驾马迎着雨水向后队奔去,很快扎营的消息便传遍使团。
“王大哥,你扎过营吗?好不好玩?”
“没樱”王封走出车厢看向远处的洪流,目光中闪过一丝忧虑,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今夜会有事情发生。
子臣却毫无所感,兴奋地在车厢走来走去,马儿受雷声惊扰本就不安,感受到车厢的震动仰头嘶鸣一声,吓得韩林赶紧扯住缰绳,头也不回地抱怨道:“我的祖宗啊,求你消停一点。”
“我相信林子你的驭术。”子臣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看不出一丁点宗室子弟的样子:“王大哥,将军为何不在平坦的峡谷内扎寨,却要费力爬到山上安营?”
养由基以随从身份出使宋国,实际上却有统兵之责,为表敬意使团内众人皆习惯称呼其为将军,王封自然明白子臣所指:“雨季多山洪,一旦山洪爆发扎营在山谷之中无异于自寻死路,养将军经验丰富,此举甚是妥当。”
“公子您坐好,我们出发了。”
眼见子臣又打算乱动,韩林急忙出声制止,心地驾驶着马车跟随大部队进入谷口。
滂沱大雨中灵气亦受到阻碍,探查范围不过身旁十余米,远不如目光所及,王封盘膝坐于车板,只见两侧险峰林立,出入峡谷只有一条狭长的通道,端是一处易守难攻的险地,只需百十余人固守于此,没有近万兵力绝难突围而出,心中不由打起万分精神。
“此处峡谷叫什么?”
王封一把拉住从身旁经过的传讯士兵,士兵本欲发怒,但看清车厢内的子臣,压下怒意恭敬地开口道:“回禀先生,此处名为尘落峡。”
尘落峡,臣落峡,子臣陨落之峡谷?
王封愣了片刻,传讯士兵见其不言语,拱了拱手匆忙离开。
“王大哥有什么问题吗?”子臣钻出车厢蹲在王封身旁,自语道:“尘落峡,一尘不落一尘不染,够干净,这个名字我喜欢。”
如此理解也没有什么问题,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饶是如此,王封心中仍有些许不安:“公子请回车厢,勿要离开我半步距离。”
这两日王封皆以名姓相称,还是头一回如此严肃,子臣不明所以,但见其面色严肃,还是依言俯身进入车厢。
“加快速度跟上楚国军队,莫要与重耳公子一行人相隔过近。”
王封拍了拍韩林的肩膀,走进车厢坐于子臣身旁,全神贯注地留神着四周动静。
车马缓缓驶过峡谷,意料之中的伏兵并未出现,子臣长舒一口气,见王封仍然严肃不语,声问道:“王大哥你是不是想多了?”
“希望如此。”
王封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已经平安穿过峡谷,但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之感非但没有减弱,反倒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