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耿思言在众目睽睽之下,破天荒地去拜访了大夫人,大夫人也煞是意外,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了一个贴身丫鬟在身边。
确切的说,贴身丫鬟也不在房中,在听了她的来意后,侍女从寝房后另一道潜在的暗门处离开了,偌大的房内,只剩耿思言和大夫人独处。
空气冷到了极点,房内静谧得诡异,唯有大夫人手中的串珠声沙沙作响,虽然耿思言素来闲不下来,但也知道不可打扰他人诵经,只能全程闭着嘴,如坐针毡。
为了化解这无聊且尴尬的情绪,她只能吃起大夫人为她准备的糕点,终于在吃到第五个枣泥酥、嗓子都快齁得不行的时候,杭宗玄终于从暗门处踏了进来,身后跟随着大夫人的侍女。
这次耿思言头一次这么想见到他,她立马躬身道:“见过爹。”
“你倒是聪明。”杭宗玄冷哼一声,在一旁坐下,“倒是知道找了我的大夫人,就等同于找到我。”
“毕竟爹第一次找我密谈的时候,就是在此处。”耿思言皮笑肉不笑地应着。
“说吧,今日来所为何事?”
“是我应该有事问爹吗?”耿思言反问,“还是说,是爹应该有事想问我?”
“哼。”杭宗玄睨了她一眼,“你认为我会问什么?”
“比如,我师父有没有回话给你。”
杭宗玄抬起眼,眼神复杂莫辨:“可有?”
“没有。”
杭宗玄一副怀疑自己被耍了的模样,瞪了她一眼。
“不过他说举手之劳罢了,让杭大人不用放在心上。”
“嗯。”杭宗玄愈发不耐烦。
“那我再来猜猜爹还想问什么。”耿思言刻意停顿片刻,“比如,许若嫣。”
杭宗玄果然又回了神:“你与她之间可曾认识?”他顿了顿,“难道你真是青楼女子?”
“不是啊,我和若嫣刚相识不久,不过倒和她挺投缘的,只是思言有一问……”耿思言为难地看了看一旁跪地诵经的大夫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杭宗玄一脸冷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用顾及她。”
大夫人孱弱的身子明显颤动了一下,却在下一瞬恢复了死灰般的平静。
耿思言装作没看见,露出了一脸八卦的笑容:“听闻爹很喜欢去凝香阁,难道你曾和若嫣……”
“胡说。”杭宗玄眉头紧蹙,“凝香阁我确实常去,但并未和这位若嫣姑娘有过瓜葛,仅仅是因为见过多次,觉得眼熟,才会当堂相问。”
“这样啊……”耿思言呐呐道,“那应该和爹没什么关系了。”
“你什么意思?”
“没事啦……”耿思言讪讪地笑着。
“说。”杭宗玄的声音震慑有力,尖锐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
“我说就是了。”耿思言无奈地耸耸肩,“若嫣今日在我寝房后院遇害了,差点溺水而亡,所以我在寻思究竟是谁居然要对一个丫鬟下如此重手。”
“在你后院遇害?”杭宗玄一脸疑惑,“杭府之门,怎能容许有刺客进入?”
“是啊……”耿思言念叨着,“况且此人也太嚣张了,若是晚上溜进来行凶,至少还对杭府有敬畏之心,可他竟然大白天就这样为非作歹,简直是不把杭府的人放在眼里!”
“白天就来?”杭宗玄思索片刻,眼中冒过一丝怒火,却依旧在强压自己的情绪,“好了,这事我知道了,为父会派人加强杭府的戒备。”
“多谢爹。”耿思言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究,“不过思言倒是近日听说了一些凝香阁的事,其中包括,爹的那些事。”
“你什么意思?”杭宗玄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关于……”耿思言薄唇微抿,“青烟姑娘。”
“大胆!”
杭宗玄猛地一拍桌子,耿思言顺势跪下。
“青烟的名字也是你配提的?!”
“爹息怒。”耿思言低着头,“既然思言都向爹提起了,为何不听我说完呢?”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爹相信青烟姑娘真的是自尽吗?”她抬首直视着他,“或者,爹认为,她有什么理由自尽?”
“我当然不信她是自尽的。”杭宗玄怒气之余还有些气喘吁吁,“不信又如何?当日我得到消息后,快马加鞭赶去了凝香阁,谁知还是为时已晚,她的尸首已被凝香阁的掌事人烧为了灰烬。”
“可真是着急啊。”
“后来未过多久,掌事人病逝,凝香阁由如今的魏姨接替,也更是死无对证了。”
“爹认为幕后黑手会是何人?”
杭宗玄沉吟片刻,依旧警惕地看着她:“我凭什么告诉你?”
“没事啊,不用告诉我。”耿思言摇摇头,“不过,我这人平时最闲不住,尤其是那些谜案,我更是好奇了,爹如果信得过我,就让我来找找看那个幕后人,万一能找到呢?”
杭宗玄反问:“我为什么要信你?”
“首先,我即嫁给了杭墨,便是杭家的人了,思言的生活能过得如何,全部取决于杭家的兴败,倘若做出些对爹不利的事,可是对我一点好处都没呢。”耿思言嘴角勾勒起一丝笑意:“其次,自从爹上次秘见过我后,我们就注定是有秘密的人了。”
杭宗玄端详了她许久,房中又回归了初始的模样,只余沙沙声作响。
思考许久后,他说道:“有些事,倒也确实需要从你这知晓。”
“还请爹明示。”
“那段时间,青烟对我态度忽冷忽热,我便派人去查那些与她来往过的人。”他垂眸道,“虽未查到她那些时日与谁走动过,但却发现了她曾有一个旧相好,而那人,已故。”
“何人?”
“你义父的兄长,耿睿成。”
耿思言瞳孔刹那间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