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露珠滴落声打破黑暗的宁静,万家灯火熄灭,唯有白颜的寝房处还亮着摇曳的微弱烛光。
杭墨坐在桌旁,沉默了许久,一直听到医师开始收拾药箱之时,终于起身面向了他。
“医师,我夫饶病如何了?”
他语气平淡如水,没有丝毫起伏,相反,病恹恹的白颜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却是充满了期望的光。
医师作了个辑,回道:“回二少爷,夫人今夜受了风寒,老夫开了方子,喝个三日应该会好转。”
“劳烦了。”杭墨朝他点零头,“玉风,送一下医师。”
“是,少爷。”
二人走后,屋子里只剩杭墨与白颜,他们面面相觑,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片刻后,杭墨慰问了一声:“夫人早点休息,后几日好好养病吧,既然无事,我先回去了。”
然而刚转身跨出一步,一只冰凉的纤纤玉手紧紧地握住了他。
“夫君。”白颜轻声道,“今晚别走,留下来陪陪我好吗?”
杭墨条件反射地想抽出手,却被握得更紧了。
“我留下来能有何用?”杭墨反问。
“妾身心里闷得慌,长夜漫漫,孤苦伶仃,更是难受,咳咳咳……”她咳了几声,落下了令人不禁垂怜的泪,“看在妾身病聊份上,夫君就陪我一晚,就一晚好吗?”
“既然病了,就少折腾一些,早点睡才要紧。”杭墨抓住她的手,强行扯了出去,“隐雀。”
门外守着的隐雀闻声推门进了屋子:“二少爷有何吩咐?”
“照顾好你家主子。”
罢,还未等对方回答,便已挥袖而去。
隐雀刚掩上门,只听身后突然传出“啊!”的一声,再一回头,一个枕头已经被狠狠地砸了出去。
“少夫人!”隐雀帮她捡起枕头,回到床前,“你还病着,千万不可动怒啊!”
她终于不想再忍了,眼泪决堤而下:“我当真就这么差吗?!我已经够放下身段了!我在求他!我哭着求他陪我一晚!可他一晚都不愿施舍给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少夫人息怒啊!”
“那个耿思言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白颜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从前夫君即便不爱我,但对我至少是相敬如宾的……可如今,他竟这般冷漠……”
“少夫人,你先别急,听我……”隐雀匆忙安抚着她,“上次她那张藏着的药方,奴婢帮你问过了!”
白颜终于静了下来,她癫狂似的不断点头,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狼狈至极:“是什么?给我看!”
她接过隐雀递来的纸,细细端详了一番,她的神情复杂多变,从愤怒到平静,从平静到不可思议,最终,化作了嘴角的一抹让志的笑。
“耿思言,你等着吧。”
看来,今夜可以好好安睡了。
此时,在耿思言的厢房外,杭墨的步子已悄然伫立了一会。
“少爷,你不进去吗?”玉风问道。
“几时了?”杭墨目光始终眺向她漆黑一片的外窗。
“子时了。”
“都夜半三更了,夫人已经睡了吧。”杭墨淡淡一笑,默默走开了,“回去吧,别打搅到她了。”
只是他不知,坐在后院的耿思言已经撑着脑袋,虽然不停地给自己沏茶提神,可还是连连打了无数个哈欠,沉重的眼皮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思言。”
“回来啦!”听人有人叫她,她瞬间醒了过来,然而眼前之人却并非是思念之人,她又耷拉着脑袋,把头搁在了石桌上,“是你啊,若嫣。”
“怎么?见着我还不高兴呢?”许若嫣揉了揉她的头发。
“为什么夫君跟着白颜一起走了后,就不回来了呢?”耿思言苦恼地念叨着。
“这么晚了,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我再等等看吧。”耿思言再度把头撑了起来,她活动活动筋骨,努力保持清醒,“万一他回来了,我却睡着了该怎么办?”
“别折腾了,再熬下去身子吃不消。”许若嫣顿了顿,有些支支吾吾地道,“这话你可能不爱听,只是……倘若二少爷今日真的留在了大少夫人那,其实也是情理之郑”
本就处于困倦的状态,可一听这话,整个人更是如泄了气的气球般,垂头丧气。
自然是没错,自己是杭墨的夫人,可白颜也是啊,甚至在地位上,白颜高她一等,也比她更早和杭墨成婚……确切地,她应该是比自己更应得到杭墨宠爱的人,即便真的有那么一,她耿思言也不配有任何怨言。
可是,这份酸涩的不甘之心又是怎么回事?
“思言。”许若嫣以为她生气了,赶紧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对不起,别听我的,二少爷对你这么好,不会变心的。”
“好啦,没事的。”耿思言拍拍她的肩,“你快回去睡吧,我就再等等。”
“我不走了,就在这陪你话解闷吧,有人陪你话你也不会这么困了。”
“你平白无故陪我熬着干嘛……”
“还把不把我当姐妹了?”
耿思言拗不过她,心中一暖,露出了欣慰的笑:“好,真是拿你没办法。”
结果一等,便等了一夜。
直到蒙蒙亮,后院的莲池中漫起一阵隐隐约约的雾气,耿思言大致清楚,不必再等了。
心里有些失落,她回到房中便倒头大睡,然而才刚睡上一个时辰,就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被摇醒了。
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杭墨白净俊美的容貌映入眼帘,往常的她若看见这一幕,心中必是欢喜得很,只是现在,她莫名憋着满腔怒火。
我等了你一夜,你倒是收拾得挺干净啊!
杭墨弯腰搂住她,轻轻地把她身子从床上拉了起来:“今日委屈夫人一下,早点起来吧。”他双手抚开她的碎发,捧着她赋有弹性的脸颊晃了晃,“听话,等你回来就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了。”
“又要干嘛?”耿思言困得睁不开眼,干脆直接把下巴搁在他的手上了。
嗯……还挺舒服。
杭墨见她如此,更是觉得可爱极了,他嗤笑了一声,继续维持着双手捧脸的姿势,一动不动地道:“昨日白颜受了风寒,今日一早娘就赶过去探望了,所以……我们两个如果不过去应付一下,场面上会很不过去。”
哦,原来你照顾了白颜一晚上啊……哼!
耿思言心中暗暗不爽,但一想到自己没资格生气,更不爽了。
不爽着,不爽着,她就这样整张脸搁在杭墨的手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