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深处,简陋居室一如既往地处于那最不显眼、也最令人避而远之的位置,即便在白,依旧可见乌鸦时不时飞过,发出一声声刺耳长鸣。
柳毅踏过这片荒芜之地,森然气氛与他的黑色长袍融为一体,他修长的指节握住门沿,打开之后迅速走入,回头将门重新掩上。
屋内,女子的身影已被黑暗吞噬,她只是静静地抱膝坐在床上,神情漠然,亦不语。
“你打算躲多久?”柳毅薄唇微抿,墨色瞳仁深不见底。
“不知道呢。”耿思言摇摇头,苦笑,“等他一直找不到我,放弃的那吧。”
“他不会放弃。”柳毅斩钉截铁地回答。
耿思言垂首,将头深深地埋入膝盖中,心口仿佛被什么堵着,却丝毫哭不出来,仿佛对生活已毫无期盼,只是静静地接受命阅裁决。
柳毅在她身边坐下:“你为何不愿相信,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他心里都还是只有你。”
“我相信他,一直都相信……”耿思言喉咙发紧,“可我已一身污浊,净白如他,我怎忍沾染。”
那时,杭墨将手伸向了她,她多想紧紧握住,握住那温暖的手心,然后依偎在他怀中,告诉他,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她有多想他。
也好想告诉他,其实,你没错,我从未怪过你。
柳毅心疼地蹙了蹙眉角:“没有你,杭墨只会过得更不好。”
“长痛不如短痛吧。”
杭墨曾过的话,一一浮现在脑海。
“美人在骨不在皮,并非浓妆艳抹才是绝色。更何况,姑娘真的很美。”
“美人经过处,即便微风,也有异变。”
“那也一定是因为我娶了位美丽的夫人,他们才会这么。”
……
“柳师兄,你知道的。”耿思言呐呐道,“我这人一直都可自信了呢,即便知道外面比我出色的女子一抓就是一大把,可我就一直觉得自己还不差,没人能让我觉得我配不上他。“她苦笑了一下,“可是认识夫君以后,我心里时常都会顾虑,害怕自己……不够好。”
柳毅没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
“夫君他……可喜欢夸我美了,我也爱听,只是如今……我已成了配不上他的人,也再没资格,与他并肩而立了。”耿思言心中一阵酸涩,“柳师兄,我现在真的是无用之人,我……我不能为爹娘报仇了……”
空荡荡的房内,是她压抑的抽噎声。
曾经为了让自己轻功更高人一筹,她十年如一日地修炼,只因师父告诉她,即便复仇,更重要的是保护自己。
修炼年数过久,她年龄渐长,已不再是芳龄少女,她耗损数倍修为,只为保持青春容颜。
可如今,想来可笑,也可悲,到头来一切都是空,她未能保护自己,亦将容颜尽毁,甚至……她最不想承认的事实是,她竟付出了真心。
哪怕杭墨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她或许都能心安理得地将复仇进行到底,可是他没有,从未有过,他善良到令她心疼,她越幸福一分,便是往深渊处更近一分。
“师妹。”柳毅轻拍她的背,安抚道,“你从不是无用之人,我……”他沉吟道,“我需要你。”
即便你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我,也需要你。
耿思言哭着哭着,便睡了,她很累,也很久,没睡一个完整的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