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凌清安颇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方转着轮椅上前,“原来姑娘竟与白姑娘相识。”
云衣扭头看看快把头埋进地底下的小姑娘,又疑惑地看着凌清安面上强加掩饰的恐惧,“不算相识,不过刚巧遇上,闲聊几句。”
“哦,这样啊。”凌清安面上还是那般温润的笑,只是此刻的笑中有几分敷衍与强撑,仿佛随时都要跑路一般。
看着云衣满脸疑惑,他似乎有意说什么,犹豫许久终究是没开口,只说了一句“那我不打扰二位了”,便转着轮椅走了。
云衣等到凌清安的背影看不见了,才转头问那个小女孩,“他害怕你?”
“不、不是我,我没有,我”小女孩连连摆手,嘴上不住地解释,眼里已急出了眼泪。
“别害怕,慢慢说。”
云衣的本意是安慰她,却不想她竟一头扎进云衣怀里哭了起来,云衣尴尬地拍了拍她的背,又左右望望,生怕被人误会是她把人家小姑娘欺负哭了。
可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以小女孩为中心,一种极其骇人的气场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力量正在她体内苏醒。
这种气场没有实质,貌似也不具备攻击力,却莫名给人一种恐惧感,云衣熟悉这种恐惧,所谓的精神威压。
她大概有些明白凌清安的恐惧从何而来了。
但云衣没有动,依旧不动声色地拍着小女孩的后背,另一种足以与之抗衡的威压却悄然蔓延开来。
论血脉、论历练、论精神力,云衣自信不会输给一个奇奇怪怪的小姑娘,果然,二者大约僵持了一刻钟,那股力量最终退回了小女孩体内。
而这一刻钟的无形之战,竟没惊动任何旁人。
小女孩在云衣怀中似乎是睡过去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云衣轻轻地替她拭去,不由得皱起了眉。
仙界有一个奇怪的门派,里面的人皆以魂为修,他们最爱做的事,就是借尸还魂。可一些初出茅庐的魂修,修为不到家,往往会搞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故,这其中就有一体双魂。
云衣怀疑她怀里这个,便是这种情况,如果是这样,那便说明竟还有人从仙界偷渡下来。
她试图假定那人的来意也是弈风国的气运,可问题是,小女孩体内的另一个魂体,究竟是谁。
云衣在仙界纵横百年,也自认同很多人多少有些交情,她也认识些魂修,刚刚那股气息,她基本能判定不属于那个门派的任何旁支。
野路子出身的魂修吗?云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那事情便有些麻烦了。
且不说一介魂修为什么会对国运感兴趣,就他莫名偷渡一事,就怕不那么简单。
注视着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女孩,云衣突然想起了自己转世之初遇到的那个魂体,那个将这具身体让给她的人。
他们或许是一路人吗?那这具身体又是给谁留着的呢?
云衣越想越觉诡异,这个理应早就废弃的流放之地,难道百万年之后,竟又备好了一个一个囚笼,等着新一批囚犯?
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凉意爬上她的脊梁骨,她险些将怀里的人扔出去,又注视了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许久,她终于是叹了口气,希望是自己想错了吧。
直到日薄西山小女孩也没醒,平稳的呼吸声好歹让云衣确定她没事。
凌清安找来时,正看见小女孩枕着云衣的腿睡得正香,而云衣抬头冲他无奈地笑笑,“殿下知道她家在哪里吗?”
把小女孩送回去的一路还算安宁,许公子搭了把手将小女孩搬上了车,不然仅凭云衣一人,或许还要费些力气。
马车停在了白府,车夫进去说了些什么,而后便出来了几个丫鬟,将小女孩抱了进去,看上去像是女孩父亲的中年人出府道了谢,想留饭被凌清安婉拒。
回府路上,凌清安看着看上去尚且完好的云衣,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姑娘没事吧?”
云衣茫然地摇摇头,装作不知,“殿下是何意?”
“姑娘当真福大命大。”凌清安看着云衣满脸疑惑,思虑片刻还是说了,“那小姑娘,是个怪物。”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姑娘猜她修为几何?”
“灵境五重?”小女孩看上去年纪不会比云衣更大,更何况那个性格,云衣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已经是上限了。
不想,凌清安却摇摇头,“她已有地境七重。”
“地境七重?!”云衣差点一个失手将茶杯打落,“怎么可能?”
这一句,一是惊讶于小女孩的修为,二是惊讶于,如此天才,为何会受这般冷落。
“可这就是事实,”凌清安笑中难免羡慕和无奈,“但她似乎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能力。”
“这就是她被叫做怪物的原因?”
“对,这也是为什么没人敢近她的身,她每每情绪失控,都会殃及池鱼。”
凌清安神情中还有几分后怕,云衣回忆了一下她今日见识的那个气势,如若不是自己反应及时,是不是接下来那个小女孩就要暴走了。
“这世间,当真无奇不有啊。”
“是啊,”凌清安跟着感慨,“或许姑娘跟她有缘呢。”
“或许吧。”云衣不在意地笑笑,心里却将这话上了心。
凌清安看上去不像是喜欢议论这些事的人,可他如今说了,只能说明一点,他希望自己知道。
他或许真的认为自己与那小女孩有缘,他想借由自己拉拢那个天才?
云衣想着,越发认可这种可能,第一次,她欣喜于旁人的这种利用。
因为她也想要接近那个神秘的天才,从而搞清楚那个小女孩的天赋究竟是纯粹的天赋,还是如她所猜想的那样,有着另一个灵魂。
“那若是有空,我能去找她吗?”云衣知道,凌清安不会拒绝。
“自然,”凌清安笑笑,“姑娘若想去,知会他们备车就是。”
云衣行礼谢了恩,复又想起一事,“对了,那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哦,那是白丞相家次女,名唤,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