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给自己留了三日,是为了看完那些范围庞大的书,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反正粗粗地有个印象,她衷心希望自己不会遇到应用这些书的时候。
赤龙国说是与弈风国相邻,但二者皆是大国,幅员辽阔,自永安城到赤龙国都沧阳城,最快的飞行灵器也要十天,更何况,云衣坚决不乘飞行灵器。
凌清安是说要用皇室的飞行灵兽载他们到弈风国边境的,也被云衣婉拒了。
她坚持要两人两马,从永安城一直骑到沧阳城,用云衣的话说,这才是走江湖。
凌清安亲自到永安城外送云衣二人,交付了许多灵石和路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云衣谢了,又听着他絮絮地嘱咐了许多。
“什么时候回来?”凌清安问。
“不好说。”这个问题本来就无法回答。
凌清安想说早些回来,又怕因为自己的焦心坏了云衣的计划,最终万千言语只剩一句“万事小心”。
“放心。”云衣这二字沉稳而冷静,是真真的让人安心,但凌清安面上的忧色并未因此而消退些许,又转而嘱咐暗九,“好好保护姑娘。”
“是!”暗九利落地答话行礼,而后安静地退在一旁,他是一个合格的暗卫,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说话。
“我该走了,”云衣看了看天色,其实天色尚早,但她实在没有兴趣将时间浪费在这冗长的送别上,“殿下保重。”
似是看出了云衣的不耐,凌清安略向后退退,微微笑着,“一路顺风。”
直至二人的背影看不见了,凌清安才微微叹了口气,招呼左右,转身进了城。
暗九是个很可靠的向导,但很明显,他算不上是个好旅伴。
“你叫暗九是因为排行第九?”
“是。”
“那出门在外,我就叫你阿九了。”
“是。”
“你认识去沧阳城的路?”
“是。”
“除了是,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
“遵命。”
云衣住了马,颇为无语地看着这个人,她感觉这人是故意的,“会说话吗?能好好聊天吗?”
“小姐想聊什么?”暗九的语调平淡而木讷,听不出情绪的抑扬。
他并未随着云衣住马,云衣也只好松了缰绳,“你们暗卫都这么无趣的吗?”
“这是机密,恕属下无从奉告。”
“这也是机密?”云衣挑挑眉,“那,你知道城西那座山上有山匪吗?”
他们出城走的是东门,本是看不见那延绵的山脉的,但出了城,云衣莫名就想起了此事。
“知道。”
“殿下也知道?”
“陛下都知道。”暗九依旧面无表情。
“那为什么不派兵剿匪?”
“陛下有自己的打算,揣测圣心是大过,小姐莫要犯禁。”
云衣无奈地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侧影,“那你说,聊什么是不犯禁的?”
“小姐尽可聊些自己的事情,暗九会是小姐忠实的听众。”
云衣拿不准暗九此言是不是认真,也不敢确定这是暗九的自作主张还是凌清安的安排,只好若无其事地绕过了这个话题,“说到听众,我初来永安城时,听了几日说书,不过还未听到结局那说书人便不见了。”
“小姐听的是溅龙庭吧?”
“你怎么知道?”云衣觉得有些惊讶了,“这不会也是禁忌吧?”
“是,”暗九在云衣逐渐绝望的神情下点点头,“不过小姐若是感兴趣,属下倒还敢跟小姐聊聊。”
“哦?具体说说?”
“这是旬羊生的遗作,坊间传闻,是在影射当朝事。”
“这我知道。”这些与当日小二告诉云衣的无异。
然后便是沉默,云衣以为是暗九在措辞,良久之后,她才有些反应过来,暗九的所谓“聊聊”大概是结束了。
“没了?”
“没了。”
“它在影射当朝什么事?”
暗九方张嘴,云衣便顺着他的嘴型说了出来,“这是禁忌。”
“小姐知道就好。”
“可既然是禁忌,为何还有人敢说这段?”
“常人不敢说,独他敢说,自然是那人不凡。”
“有何不凡?”云衣此番非要执着地问出个所以然。
可暗九明显不打算遂她的意,“小姐若是能再遇上那人,一问便知。”
“去哪能遇上?”
“小姐从前在哪遇上的,今后便能在哪遇上。”
这等于是废话,云衣已将暗九打上了油盐不进的标签,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守口如瓶,就这么硬邦邦地告诉你“我不能说”。
“那沧阳城总能说说吧?”
“可以,”云衣听见这二字简直如蒙大赦,她已经不指望从暗九这里套出什么情报了,只要能说个话解解闷都是好的,“那是赤龙国都。”
“然后呢?”云衣刚刚才生出的些许庆幸于此刻荡然无存,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没了。”暗九的面无表情硬是让云衣读出了几分理直气壮,如果我打得过他一定揍他一顿,云衣暗暗想。
可明显,她打不过,所以她只能将就,“那丹臣萧肃是个什么人?”
“听说是个好人。”
“怎么个好法?”
“炼丹师,济世救人,桃李满门。”
这没什么特别,但凡是个炼丹师就能做到这样,“他现在是几品炼丹师了?”
暗九摇摇头,又一个话题被终结。
云衣笑得越发无奈,“我们多久能到沧阳城?”
“按现在的速度,一年半载吧。”
“你这是嫌弃我太慢了?”
“属下不敢。”
这分明就是敢,云衣不服气地一扬鞭子,她座下的马登时便冲了出去,突如其来的加速险些让她栽下马去,还好云衣及时抓紧了缰绳,才不至于在暗九面前丢人。
云衣自小就有个扬鞭策马的梦想,可在家有父兄看着,在外有白露管着,她前世勉强算是骑过的几次,也是有人在前面牵着,慢得不能再慢。
她听过太多策马江湖的浪漫,总想着有一天骑快马、喝烈酒。
如今烈酒不曾尝过,快马倒是骑到了。
并不如想象中有趣,马背上剧烈的颠簸几乎要将云衣甩出去,她身量小,气力也不大,缰绳将她的手勒出了红印,她偏偏还不能放手。
无趣的旅程和无聊的人,就在刚刚出城的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云衣对此行的兴趣降到了极点。
前路渺茫啊,早知如此,她该选择飞行灵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