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带着云衣二人在林中穿梭许久,来到了一处木屋。
这似乎是她的住处,木屋较外面的那些更大,也没有建在树上,只是落在了一处湖边。
圣女走到湖边,伸手招呼云衣去看,云衣上前向湖中望了望,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这湖中无水,一种像水一样的气体充溢着整个土坑,使之营造出此地有湖的假象。这气体虽是稀罕玩意儿,但云衣是认识的,因为像水又不是水,所以被简单粗暴地命名为非水。
谁也说不清这东西是如何产生亦或是从何而来的,但凡是自远古传承而来的世家大族,其祖地必有这么一个湖。
其名称不见于古籍,又或者是太过于少见而无人发现,“非水”是近人命的名。
这玩意儿出于祖地,谁也不敢将它怎么样,但若说用处,至今也没人发现。或许从前是有的,只是悠悠万古,许是在哪个节骨眼儿传丢了。
云衣年少时,胆大包天,曾私闯祖地搞了一杯非水想要炼丹,可那东西,既非液态也不是纯然的气态,投进炼丹炉,炉火竟然都烧不到,更何谈炼化了。当时云衣不服,一味地加大火力,燎了房中的木梁,此事闹了出去。
云衣清晰地记得那是她有生以来受的最重的一次惩罚,他的父亲,云家家主,连同各长老,开会商议了一天一夜,罚她去澄心崖禁闭九九八十一天。
澄心崖是云家关押叛族者的地方,在那里,人们将直面内心深处的恐惧,自那以后,云衣再不敢踏入祖地半步。
直至现在,又看到这一池非水,云衣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这动作虽小,却被圣女看在了眼里,“你怎么了?”
“夜里风大,有些冷。”云衣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搂了搂胳膊,仲夏夜里,面色坦然地睁眼说着瞎话。
“这是我族圣水。”圣女指了指非水池,她大概傲慢地认为,云衣被这一池圣水所惊。
“哦。”云衣不在意地应付了一句,非水是远古氏族的象征,徐麟说巫月族传承数万年,从这一池非水看,这个数字恐怕还是有些小。
云衣不咸不淡的态度似乎有些灼伤了圣女的自尊心,她大概是决意要让云衣惊讶地倒吸一口冷气,竟蹲下身,将手深入池中开始搅动。
云衣起初疑惑地看着圣女的行为,越到后来,却越是震惊。
随着圣女的动作,池中竟逐渐显出一轮月亮,今夜不是满月,池中那轮月也是残缺的,那模样,竟和天上那轮一样。
“这是江心的月亮?!”云衣的声音因为震惊也有几分控制不住的颤抖,窃月,和天星山脉的囚星一样,她还未曾听过这么荒唐的行为。
圣女很满意云衣的表情,缓缓起身,因为她停止了动作,池中又恢复了原状。
“你们想做什么?”云衣此刻也顾不得那些虚情假意的客气,这里若是所谓流放之地,那远古,意味着那些囚犯刚刚被流放于此,那些犯下弥天大罪的囚徒,他们的野心是云衣不敢想象的荒唐。
“这便与你无关了。”
“那你把我带来此地是何意?”
圣女看了云衣一眼,转身走到了木屋前,拉开门,一言不发但分明是在等云衣进去。
云衣率先走了进去,暗九犹豫了下,选择守在了门口,圣女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进屋转身关上了门。
“你那个侍卫不肯进来。”圣女进了屋,方坐下便是这么一句。
云衣也不等她安排,随意找地方坐了,“他是个聪明人。”
“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聪明人知道保命和好奇心哪个更重要。”
圣女似乎是被逗乐了,又似乎只是敷衍地一笑,很快收敛了笑容,那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平静中透出几分凌厉,“我希望我们可以谈正事了。”
“当然,”云衣笑得很是和善,“需要我做什么?”
方坐下,云衣便把刚才的问题抛于脑后,反正来日方长,比起知晓他们的最终目的,她现在要做的是打入内部。
“我想你应该猜到徐麟是怎么当上族长的。”
这是要诱之以利了,云衣心想,面上却茫然地摇摇头,“我方才已经承认我不大聪明了。”
“外面,”圣女指了指门外,“那是他做到的。”
云衣第一反应是他如何做到的,话未出口却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徐麟是你带进来的?”
圣女的眉头蹙起来了,言语间也有些不悦,“这不是你该质问的。”
“抱歉抱歉,”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云衣连忙摆手,“我只是好奇,我以为巫月族挺排外的呢。”
“排外?”圣女冷哼一声,“那些老古董能成什么大事!”
似是说到了她的心病,圣女的情绪一时有些激动,云衣没有插话,就在一旁静静地听,“我族,我族传承了数万年,族中古籍记载,曾经,整个隆江流域,都是我族的天下,隆江就是我族圣地,现在呢,世人皆知弈风赤龙,却不知我巫月族。”
“排外?什么叫内外?若我巫月族能光复当年雄风,整个隆江流域,整个东境,乃至于整个大陆都是我巫月族的地盘,到那时,还分什么内外?”
一番话,慷慨激昂地云衣想鼓掌,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只是这番博天下言是君主之辞,不该出自一个圣女之口,云衣鼓着掌,没有说太多。
突如其来的掌声似乎也让圣女冷静了些许,看看云衣笑得真诚,一时也对她多了些好感。
云衣看着眼前壮志满酬的女子,她越发地相信这位圣女年纪不大了,这份书中的意气,未经世事的傲慢和野心,大概徐麟也听过这么一番激情澎湃的讲演吧,他会是什么反应?云衣眼前浮现出那张谦恭的脸,大概是附和然后赞美吧,这些身为圣女无法被族人理解的志向,竟只能对着外人倾诉。
想想也是可怜可悲,这位圣女还做着大业既成的美梦,竟不知已然引狼入室。
至于这个所谓的“狼”是谁,云衣自觉自己的目的大概要比徐麟纯良些。
云衣拍了几下便停了,看着圣女逐渐舒展的眉头,一边唾弃自己小人之为,一边笑得越发真诚,“所以,圣女需要我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