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终究是说了,因为她太渴望巫月族史籍上记载的荣光了,渴望到几乎不惜一切代价。
“我族,曾经历过一次浩劫。”圣女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云衣安静地在旁边听着。
“不是天灾,是人祸。”
“其实最初的巫月族,圣女与族长之位是平齐的,圣女司神职,族长管俗务,圣女之下,又分九等祭司,分掌巫月族九大部落。”
“那几乎是自远古浩劫以来,我族最繁盛的时期,当时的族长认为重启传承的时机已到,于是兴师动众,根据当时的地图去寻找传承。”
“当时的那张地图应该较这张详细得多,但也已散佚了,有人说,是被那位族长带入了坟墓。”
“那找出来不就行了?”
圣女看了云衣一眼,叹了口气,“那位族长,是叛族的罪人。”
云衣皱皱眉,她本能地想再问,理智却告诉她那些事情不是她一个外人应该知晓的。
圣女顿了顿,似是在整理语气,再开口时,一如之前平静,“你不是好奇为什么那个图腾与我族图腾不一样吗?氏族图腾,每一笔都有意义,现在流传下来的这张,是当时族长的备份,那图腾,也是那时的图腾。”
在外人看来,这实际上还是一族图腾,巫月族将其分得这么清楚未免矫情,但云衣目睹了圣女的悲伤,她无从得知一个完整的故事,却大抵能感受到那段往事留给巫月族的创伤之重。
他们如此彻底地否认之前那个图腾,同时否认掉的,还有那段历史,和那位带来那段历史的族长。
但那些事情是别人家事,云衣感兴趣的,只有这张地图。
她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张地图,一张备份地图,上面的信息必然是比不得原版,但既然是备份,关键信息应该是全的才对。
“每个人备份地图的习惯不一样,”云衣一边细细摩挲着那些线条,一边对圣女说,“这里面应该有很多只有那位族长才能看懂的暗号,我猜那位族长生平如今尚在巫月族的史书之中,你不愿告诉我没关系,只是麻烦你仔细翻一遍,看看他平生有什么嗜好,喜欢做什么标记之类的。”
“他喜欢月亮,”圣女不假思索地回答,“虽然我族人皆向往月亮,但他对月亮的执念尤其重。”
云衣看着圣女,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位圣女大抵也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若是不成便也是叛族的罪名,所以才会将那位族长的生平反复翻阅,以致于如此熟悉。
圣女被云衣看得有些发毛,“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云衣低下头,继续研究着那张地图,“月亮?”
那些线条繁复又曲折,如一团乱麻一般联结,分不清哪里的曲折的山路水道,哪里是后来加上去的路线,更何况,她对于这周边也不算熟悉。
研究片刻无果,云衣开始怀疑这或许不是一张指示传承地的地图,这或许有什么更进一步的用处。
“我能把它拿走吗?”
“不行。”圣女同样答得很痛快。
云衣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这张图太过复杂,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记住,“那你能把它带出去吗?随身带着,我觉得之后可能会用到。”
圣女思忖片刻,从云衣手里接过地图,收进了储物袋。
“走吧,我还要再去隆江看看。”
圣女点点头,双手结印,便回到了房间。
“我恐怕不能跟你去了,我白天是不出门的。”
“没问题,”云衣本也没打算让她陪同,“我去找徐族长带路。”
云衣出了房间,带上暗九去找徐麟,说是带路,其实也是示诚,表示自己并无跑路的想法。
白天的隆江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往来的船只络绎不绝,可见当年那个所谓的协议并没有起太大作用,又或者,是订下协议的两国并没有将这个协议下达给百姓。
毕竟这是件解释起来颇为麻烦的事情,而且相比被更多的人知道巫月族的存在,云衣想他们估计还是愿意容忍这些船只在隆江上经过。
“有什么路可以通到江底吗?”
“恐怕没有。”
“那当初那些人是如何去江底探查的?”
徐麟往前走了几步,左右衡量出一个点,边比划边跟云衣说,“大概是在这里,他们花大力气在这里起了一道坝,截断了上游来的水。”
“就是这样他们在江底都一无所获?”
“也不算一无所获了,”徐麟说这话时表情有些不自然,“只是没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云衣猜测大概是徐麟渔翁得利也好,或是用什么其他的手段,发现了什么,才当上了这个族长。
但这些他肯定不愿意说,云衣也没有不量力地去问,已得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未发现的。
“江底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寻常江底的样子,都是泥沙,也有些碎石。”
“没有什么异常?”若说没有,云衣是不信的。
“有,”徐麟似乎在等着云衣发问,“江底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有一个符号。”
“什么符号?”
“这就事关机密了,”徐麟笑笑,“恕在下不便告知。”
那这大概便是徐麟那独一无二的发现了,云衣心想,他所谓的不显眼,估计也省去了其中种种艰辛。
“那符号具体在什么位置?”
“好像是左侧的壁上。”徐麟稍稍回忆了一下,还有些犹豫。
“圣女来看到过吗?”
“看过,但圣女也说不出什么来。”
“整条隆江只有这里有那个符号吗?”
“这我便不知道了。”
云衣相信那符号应该不会就那么简单地在所谓“左边的壁上”,徐麟此言必有藏私,但好歹也是个方向,它或许是在一个洞里,又或许被泥块覆盖在表面,总之它必定隐蔽,那么以徐麟当时的能力,也确实没有办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搜查整条隆江。
“从这下去有多深?”
“百尺有余,”徐麟大概估了个数值,突然发觉不对,“姑娘不会是打算下去吧?”
云衣伸手试了试水温,高深莫测地笑笑,“走吧,去源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