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隆城到沧阳城,若是坐飞行灵器,或是租一只飞行灵兽,最多十天也就到了,但严峰武人风骨,进京述职是绝不肯用这种被他归为偷懒的法子的,于是就可怜云衣几人,跟着严将军在马上颠簸了一个多月。
沿途路过了不少城市,云衣一座一座地走了,也一座一座铭记。
尽管每一座城所停留的时间都不算多。
姜明是这一路的开心果,他自来熟的性子,跟所有人都关系极好。
胡安平是临隆城数一数二的炼丹世家胡家的幼子,胡家在沧阳城亦有不少炼丹师。
据说在萧肃之前,赤龙皇帝曾极看重胡家的胡阳平,胡阳平是胡安平辈分上的大哥,年纪却比胡阳平大了许多。
有传闻说若不是萧肃,赤龙国的首席炼丹师该是胡阳平的,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胡家一直不肯迁入沧阳城,并且一直有传言称胡家与萧肃不和。
蒋家也是临隆城赫赫有名的家族,但比起胡家却是远远地不如。蒋容前几年进入了沧阳城,据说很得皇帝看重。
但更有传言,皇帝看重的是蒋容的花容月貌,而非炼丹天赋。
林莹这一路表现得极奇怪,至少在云衣看来是这样的。
云衣骑马,与其余几人不常在一处,但每每她见到林莹,都觉得林莹好像不太愿意同她说话。
据姜明说,林莹在马车里不是这样的,他甚至偷偷问过云衣,是不是得罪过林三小姐。
云衣茫然地摇摇头,只觉女孩的心思真是变幻莫测。
但除了林莹的异常,这一路还算是愉快。
虽然林莹将蒋心贬损得一无是处,但蒋心待外人温和端庄的性子,还是让云衣觉得很是舒服。
可不知是不是云衣的错觉,每每云衣同蒋心说两句话,林莹都会站在不远处狠狠地瞪她。弄的云衣浑身不自在,只好麻溜去小姐身边请安。
胡安平世家子弟却丝毫没有架子,反倒是一派世家才养得出的君子端方。
就算云衣时常拎着个火炉到处跑,他也不曾看低云衣半点,反而“司兄”、“司兄”的,叫得亲切。
严将军不与他们一处用餐,大概是嫌弃他们年轻人的话题过于肤浅,云衣时常往他身边跑,问一些沧阳城中的故事。
“沧阳城的故事可与你们这些小人物无关。”云衣跑去严将军身边,姜明一般都跟着,他对这些八卦传闻尤其好奇,但每次,严峰都这么说。
“将军您先告诉我们呗,这样我们日后成为大人物也不会露怯了。”每一次被拒绝姜明都会找出新的理由胡搅蛮缠,这一次,他找的是这个理由。
严峰看着他笑出了声,“等你成为大人物,沧阳城的故事都要换一茬了。”
“那可不一定,”姜明不服气地挺了挺瘦小的胸膛,“我师父就在沧阳城,等我找到师父没准就扬名立万了呢!”
“阮先生可没认你这个徒弟,人家就是路过临隆城,哪想你死皮赖脸要拜师。”
“不管不管不管,他喝了我的拜师茶,就是认了我这个徒弟了!”
见着姜明在一旁耍赖,云衣总算是明白他的许多师父是哪里来的了,恐怕这位阮先生若是知道那是拜师茶,说什么都不会喝的。
严峰估计也是习惯了姜明的性子,容他闹够了,才正色道:“有一点我一定要嘱咐你们,进了沧阳城,而不能瞎说你是阮先生的徒弟。”
“为什么?”大概是被严峰的严肃吓到了,姜明难得地收起了玩闹的神色。
“毒师与丹师素来势不两立,而且,”严峰说到这里突然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阮先生在沧阳城的身份有些特殊。”
“如何特殊?”云衣看着姜明的眼睛都亮了,严峰终于肯透露一些事情了。
严峰犹豫了一下,看着姜明的样子,又实在不放心,他觉得他若是不说清楚,姜明一定是不知轻重什么都敢说的。
“阮先生是苗疆人。”
“这我知道啊。”姜明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韦妃也是苗疆人。”
“这有什么稀奇,就是因为韦妃是苗疆人,沧阳城才有那么多苗疆的毒师嘛!”
“这,”严峰面露难色,脸色也越发尴尬,最终长叹一口气,“算了,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姜明登时不乐意了,“将军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反正,”严峰看了看左右,“这么跟你说吧,六皇子是韦妃所出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啊。”
“六皇子是丹臣萧肃的弟子你也知道吧?”
“知道啊。”
“那你知道不知道,阮先生作为苗疆毒师与丹臣萧肃走得尤其近?
“这谁不知道,这两位一丹一毒,惺惺相惜,早已传为佳话,将军您这分明是敷衍我!”
严峰看着姜明,又叹了口气,“你看,我说你不懂吧。”
姜明满脸茫然,仔细又理了一遍逻辑,还是没发现什么不对。
但云衣却心里一动,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想起曾经见到的丝毫没有皇室气运的六皇子,她原以为他与萧肃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与他有关系的,或许是这位阮先生。
一介毒师,为了撇清关系竟送自己的孩子去学炼丹,云衣估摸着他心里应该也不太好受。
而且身为毒师与炼丹师亲近,既不受毒师待见,也被炼丹师排斥。
云衣猜想阮先生与萧肃亲近大概是因为六皇子,而萧肃肯与阮先生知音相交,恐怕就是因为赤龙皇帝了。
丹毒不两立,但丹师和毒师却同时存在于沧阳城,共同供职于赤龙国。
赤龙国皇帝估计是想营造一种丹师、毒师和睦相处的气氛,萧肃作为丹臣,谨遵圣意,才会抛下炼丹师的高傲,与一介毒师走得近。
可严峰带进去的这批炼丹师可不管这些,他们归附严家,于萧肃本就对立,既瞧不上萧肃,也不肯纡尊降贵。
所以严峰才会称阮先生身份尴尬,也才会这样嘱咐姜明。
可他又无法直说,他总不能告诉姜明阮先生给皇帝戴了绿帽子,为了自己的儿子,落了个炼丹师不待见、毒师瞧不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