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震天的眼神也渐渐变了,他弯腰将所有的玉瓶放到地上,而后盯着云衣,没有说话。
“不打算解释什么?”
“没什么好解释的,”穆震天轻轻摇摇头,“你说得对。”
“也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你很聪明,然后,”穆震天顿了顿,“抱歉。”
云衣看了他好久,对面的这个天才大概十几岁便达了灵境,如今几千年过去,依旧是那副少年郎的模样。
云衣记得几个月前初次见他时,那个骗过了天道的少年是怎样的狂傲,如今他依旧站在云衣面前,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这样的人是不屑于说谎、不屑于算计的,云衣曾是这样坚信,所以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合作,她求的倒不是什么双赢,只是那一份安心。
她确实不那么在意所谓成仙的秘密,她已而有了不死不老的躯体,她不急于这一时。
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义之一字落在身上能有这样重的分量,重到让人不惜背弃自我。
穆震天筹划了这么多无疑是为了蒋容,为了那所谓的一丝柳家血脉,敬佩依旧是有的,只是当这敬佩的后果落到了自己头上,云衣不禁苦笑。
她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却发现不知如何开口,云衣终于是叹了口气,“你赢了。”
“什么意思?”穆震天抬头,看见云衣嘴角犹挂着自嘲的笑。
“字面意思,”云衣摊摊手,“我确实没那么在意这所谓的成仙的秘密,但我同样不怎么在意这遗迹里的东西,包括这些丹方这些灵药这些手札,我都不在意,我曾拥有,将来也会找到更好的。”
慢慢地欣赏了一番穆震天的神色,云衣又再度开口,“我在意的是,我信任你,而你骗了我。”
“你有多信任我,而我又骗了你多少?”
云衣挑挑眉,她没想到这时候穆震天还会提出质疑,她勾了勾唇角,终于是笑了,“抱歉,有些借题发挥了。”
“那么,总而言之,”云衣拍了拍手,“很不愉快的一次合作。”
“很恰当的总结。”
“不愉快的原因主要在你。”
穆震天无所谓地耸耸肩,“愿意接受。”
“知道为什么吗?”
穆震天没有说话,云衣也不管,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穆震天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不过是柳家留下的羁绊,不是穆震天。”
“可是说到底,你又对穆震天了解多少呢?”
云衣歪头想了想,笑了,“毫不了解。”
这般理直气壮纵是穆震天也惊了三分,云衣没等他开口便接着抢白,“所以希望有朝一日,我有幸能有个了解穆震天的机会,真正的穆震天。”
“你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如你所说,穆震天已经死了。”
“我会让他活过来的。”
云衣说这话时,眼里闪着光,那似曾相识的光亮灼伤了穆震天的眼,他终究没再说出丧气的话。
“这些东西,”云衣翻出一个空的储物袋,将先前采得冰火兰一股脑塞进那里,“物归原主,还有这里所有的一切,我什么都不会动。”
“你”
云衣没等穆震天说完,便打断了他,“留给蒋容吧,既然你坚信她能重振柳家的辉煌,那只好祝愿你没有看错人。”
穆震天皱皱眉,没有动作。
“没有阴谋,什么都没有,”云衣知道穆震天的隐忧,不在意地摊了摊手,“不过这样,你就欠我一个人情了。”
“你一般是这么做交易的吗?”穆震天有些震惊地看着云衣,这无疑是赔本的买卖。
“亏了赚了倒不用你费心,这些,我心中有数。”
在云衣看来,穆震天确实要比这些灵药值钱得多,尽管他现在看上去没有那么强悍,但能在天道追杀下躲闪十日并全身而退,这一点就算在仙界也没几个人做得到。
天道追杀?云衣皱皱眉,“我想,我可能知道那个所谓成仙的秘密是什么了。你偷渡去仙界,不会就是在这里找到的办法吧?”
穆震天对此倒还算平静,只是平淡地点点头。
“这”这回轮到云衣说不出话来了,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没亏多少,这成仙的秘密,白送她她都不要。
“柳家世代炼毒炼丹,但对于修炼却没有多精进,一直以来,少有人能飞升,所以柳家先祖经历了好几代的探索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将偷渡的路径收藏在这里,为的是待时机成熟,柳家能举族飞升。”
“所以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储备粮?”
“你这么理解也对,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没料到柳家突如其来地没落”
云衣突然能理解柳家为什么会没落,赤龙国曾经一个小国为何能有气运了,八成是柳家这条偷渡的路让天道发现,这才有了赤龙国,也才有了柳家的没落。
这世间的循环因果啊,云衣抬起头仿佛看见冥冥之中一只大手,在转动着世间万物的轮回。
“怎么?”穆震天看着云衣的动作,也跟着抬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没事,”云衣摇摇头,“收拾东西吧,等到他们进来就不好办了。”
“他们不会进来的,那扇石门除非柳家始祖血统,否则就是将整个山洞炸了都打不开。”
也确实,石门外的甬道已经塌了,赤龙国皇帝想尽了一切办法就是没法儿将石门打开,他甚至命人从上面挖穿了整个山丘,很神奇的,那扇石门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一样,从下面能看到,但从上面挖下去,什么都没有。
这个山丘都被禁卫军包围了,皇帝甚至调来了沧阳城附近的守军,为的是第一时间发现云衣的行踪,如果她出来了的话。
遗迹里,两人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塞进了储物袋中,云衣站在祠堂门口,看着那高高的牌匾,“那些牌位,就放在这里吗?”
穆震天叹了口气,“那些牌位带走,也只是一些没有意义的木牌,让它们待在这里吧。”
云衣上下打量了一番祠堂大门,又估量了一下祠堂的范围,“那,如果说我能将整个祠堂搬走呢?”